“所以我才说潼关危险。”
但凡通晓兵法军事的,都能看出潼关如今利用地形优势死守才是最好的道路,唐军已安逸了太久,很多方面都比不上安史叛军,若是冒然出关攻敌,极有可能损失惨重甚至丢了潼关。
而潼关一旦失守,等待着的便是叛军直指皇城!
苏寂闲讥诮地呵了一声,“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陈玄礼和郭子仪齐齐看着他,嘴角抽了抽。这样的话也就国师敢说了……
陈玄礼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发现纤细文弱的小国师居然纹丝不动,不由得有些惊讶地又拍了两下。
“有话就说,陈大将军。”苏寂闲把肩膀上那只蒲扇一样的大手掌拂下来,揉了揉肩。
“咳……”陈玄礼清了清嗓,“你可知道,洛yá-ng神策残部在长安城外?”
苏寂闲挑眉,“没人收编?”
“败军之将可不是什么光彩的名头,神策残部的人数也不太方便收编,现在各军部都有自己的麻烦没解决。”陈玄礼也烦恼,“五百多人……啧。国师,或许你可以将这五百人收于麾下。”
苏寂闲沉吟,觉得这件事倒也不错。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在龙尾道上方道:“陛下口谕,今r.ì休朝——”
又休朝。
郭子仪长叹一声,摆摆手转身往宫外走,“我先回去了。”
“郭将军慢走。”苏寂闲说着,也向陈玄礼告辞,“我也回去了,神策残部的事我再筹谋筹谋。”
陈玄礼应了一声,目送他们离开。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府邸,苏寂闲回房间睡回笼觉,不管什么事情都等他睡饱了再处理。
此时天气已经转凉,虽说还用不上地龙,不过苏寂闲的床上已经换上了一套毛绒用品。
看了一眼在床尾肚皮朝天睡得昏天黑地的白狐狸,苏寂闲轻轻笑了一声,脱去身上的三重锦衣爬到被窝里。
余光里有流光一闪而过,他侧首看去,目光落在左脚腕上的脚链。
那脚链很是j.īng_致,用红色的不知什么材质的丝线编织成绳,串着九枚银铃铛和一个红翡火焰坠子,系在他偏纤细的脚腕上有一种奇特的美,不是脚链美,而是他的脚。
这条脚链是陆泠风离开那天亲手给他系上的,说是送给他的礼物。虽然他觉得戴脚链娘兮兮的,不过鉴于是陆泠风给他的,他也便一直戴着未曾取下来。
而且看久了还是挺好看的。
也不知道陆泠风那家伙在忙什么,好像很久没来信了。
终于想起来还有陆泠风这个人的国师大人摸摸脚腕,打了个哈欠卷着被子睡觉去了。
而难得被他惦记了一会儿的陆泠风,此时处境并不是太好。
天朗气清,碧蓝天空上飞过一行雁字,秋风萧瑟地吹着,将枯黄的叶子从树枝上吹起,卷着往远方飘去。
一座小山村里,本来该是祥和热闹的,但如今只剩下触目惊心的尸体,墙上、地上全是大片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土地已经被鲜血浸透,甚至踩在这样的地上时,都能感觉到有血液从脚下的泥土中渗出,从鞋底一层一层渗透浸染到脚底。
尸横遍野。
在尸山之中,一个白袍男子握着染血双刀站立着,衣摆已经被血染成红色,连雪白的长发也沾了几滴血迹。
“泠风……”
陆泠风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向身后的陆织,琉璃一般的桃花眼里,血色在缓缓退去,嗜血的疯狂随之沉寂,恢复从前的清明,柔润的唇微微勾着,似笑非笑,妖气惑人,像一只刚吃饱的猫。
陆织睁大双眼,深蓝杏眼里满是担忧和暴躁,看着亲手造就了这场屠村惨剧的陆泠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泠风骨子里藏着一头嗜血的凶兽,她一直都知道的。
她依然记得当初尚且年幼的陆泠风几乎屠了一支驼队,后来又将马贼营地残杀殆尽。
他不滥杀,但是嗜杀,如果他将心底的杀意按捺太久,他便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也是他们教主把他送到苏寂闲身边的原因。
只有在苏寂闲身边时,他才会安静,骨子里的凶兽如同沉睡,说不清原因。
现在他离开苏寂闲已经大半年了,陆织以为他应该已经可以克制自己的,却没想到一转脸他就来屠村。
虽说这座村子是红衣教的据点,杀了也不算什么。
叹了口气,陆织上前抓着他的胳膊,也不提他又犯病的事情,“教主来了,要见你。”
陆泠风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充斥在胸腔里,让他有一瞬间的沉迷。
“泠风?”
“嗯,我这就去见义父。”
他收好弯刀,不紧不慢地往村子外走,影子斜斜投在血迹斑驳的地面上,摇晃扭曲宛如鬼魅。
☆、第三十一章
中秋过后,狼牙军南下攻陷鲁灵郡,又增军攻打潼关,潼关岌岌可危。
又一轮的攻城失败后,狼牙军暂时收兵回营,战场上渐渐安静,只留下或流淌或干涸的血,和被血迹淹没的尸体。
秃鹫在上空一圈一圈地盘旋,嗅着空气中混着土石气息的血腥味,等待着下方的人声退去,好让它飞下去觅食。
残yá-ng西斜,将万物的影子拉得很长,残破的旗帜斜斜c-h-ā在地上,秋风呼啸着从战场卷过,将旗帜吹得翻飞猎猎,投在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扭曲晃动,犹如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
枫华谷山坡上,光影j_iao错,昏暗y-in沉,枯枝败叶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层。深秋里已经听不到多少虫鸣声,脚步踩在枝叶发出的细微咯吱声便清晰了许多,一步一步,出现了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