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了半个月了。”
陈月呼吸一滞,下意识伸手扶着马车车厢,“带我去哥哥的卧室!”
陆泠风轻轻应了一声,转身领着她快步走向内院。
苏寂闲仍是住在主卧,那天从始皇陵墓里出来后便没再睁开眼,呼吸轻得几乎没有,体温也低得可怕。
陈月赶到卧室扑倒床边,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才给苏寂闲把脉,托着他白皙得毫无血色的脸庞仔细观察。
“陆泠风,回yá-ng续命汤给哥哥用过了吗?”
“用了,若是不用,寂闲连这样的状态都无法保持。”
“这样吗……哥哥体内y-inyá-ng都在衰退,续命汤没办法阻止……”陈月握着苏寂闲的手,微微颤抖,“哥哥今年……今年十九岁了……”
仿佛混乱得毫无逻辑的话,却让陆泠风脸色骤变。
苏寂闲今年十九岁,而他年幼时的一句批命却是,活不过弱冠。
“不……那不过是一句胡说八道的签文而已,不可当真……”陈月低声喃喃自语,惶恐无措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像是燃起滔天的火焰,“或许,也不是毫无办法……”
陆泠风看向她。
“我在青岩学的太素九针,最后一招锋针可起死回生。”陈月把纤细的手贴在苏寂闲脸庞,摩挲着他安静沉睡的清瘦面孔,“我练了五年,便是为了这一刻。”
“若是,失败了呢?”陆泠风轻声问着。
陈月却是一笑,轻而凄凉,“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不用,哥哥会死,失败了也不过是这样的结局。但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成功,我便会尝试。”
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眼泪滴落在毛茸茸的被子上,留下隐约的s-hi濡痕迹,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洇s-hi,泪痕犹在,而脸上的表情却在渐渐淡去,最后变得无悲无喜,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
“陆泠风,助我施针。”
“嗯。”
陆泠风应了,弯腰把被子掀开,露出被子底下一只窝在苏寂闲双脚之间努力用皮毛和体温给他暖脚的雪白狐狸,被子被掀开时它抬了抬头,乌黑的眼睛s-hi漉漉的。
他的目光有些暗淡,把狐狸团子抱起来,放到床里头的枕头旁边,“元宵在这里不要乱动,寂闲会回来的。”
元宵趴在枕边,下巴放在枕头边沿上,盯着苏寂闲的侧脸不肯移开视线,耳朵微微耷拉。
陈月从她的医箱里找到她为苏寂闲特意准备的特殊细针,在床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惶然,伸手把苏寂闲的衣襟拉开。
————
身体被无尽的黑暗包裹,轻飘飘的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恍若处于yá-ng光无法触及的深海,又或是天地未开的混沌之中。
苏寂闲在这空茫中安静地、孤独地闭着眼,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缓慢呼吸。
直到一束光划破黑暗,浓重的墨色如被水流冲刷那般飞快退去,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双眼缓缓睁开。
眼前的事物不再是大唐时期的雍容古典,而是属于未来三千年后的先进奇科幻。
苏寂闲此时仍是穿着一身广袖博带的玄紫衣袍,站在一间很是宽敞的卧室里。墙壁上刷着可调控室温的淡蓝色颜料,方形的大床整齐得看不出有人躺过的痕迹,米色书架上放着几本书,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玉雕玉器。
柔软的大床旁边放着一个透明的营养仓,营养液里沉睡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苏寂闲缓缓走到营养仓旁,看着那个少年,抬起手轻轻贴在营养仓上。
隔着一个营养仓,两个人的脸一模一样,如同镜中的二人。
这是他的前世,也是他带着记忆轮回的第二世。
苏寂闲望着自己前世的躯体有些茫然,不太明白本该死去的自己为什么还会被大费周章的放在营养仓里维持一线生机,直到卧室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漂亮的女子。
“小闲妈妈回来了!”女子笑着快步走到营养仓边,坐在椅子上,双手贴在透明的仓壁上,温柔地凝视着里头沉睡的人,“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苏寂闲如遭雷击,全身都僵硬起来,眼泪不自觉地从微微睁大的双眼里流了出来,滑过j.īng_致苍白的脸庞,滴落下来,消失在虚空里。
“妈妈……”他失神地呢喃着,望着女子的身影缓缓跪了下来,手臂朝她伸去,想要拉着她,“妈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
可是她看不到他,而他也无法触碰到她,苏寂闲伸出的手被无形的墙阻隔,就像是两人身处不同的次元不同的空间,相j_iao错时纵使他们像是身处同一个地方,实际上却隔着一个辽远的时空。
苏寂闲被阻拦在时空之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无法触碰,无法拥抱,甚至无法靠近。
他的手缓缓的无力的垂了下来,望着她轻声哽咽,哭得全身都在颤抖。
“再有几天就过年啦,放年假后妈妈就有更多的时间陪小闲了。”女子温柔地说着,嗓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人,“你哥哥放假晚一些,今年会带你未来嫂子回家……”
她絮絮说着,仿佛面前的仍是她目光柔软的宝贝儿子,而不是一具毫无生气的躯壳。她的容貌依旧年轻美丽,只是清减了许多,本该贴身的青色套裙此时显得很是宽松,看起来苍白又瘦弱。
“红枣已经生宝宝啦,是和它一样漂亮的小金毛,现在还没睁开眼呢。”
“花园的葡萄今年结果了,特别好吃,你那份妈妈给你留着,等你醒了就能吃啦……”
“你爸爸还晒了好多葡萄干,都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