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重明摸摸孟真的脸,笑道:“我不闹你了,睡吧。”
窗外依稀有繁星闪烁,这些星星就在眼前,伸手就能够的到,星光映照下的雪山寂静无垠,屋内温度适宜,宴重明看会书,孟真便枕在他腿上歇息。
待孟真睡着了,宴重明将那只红羽毛化作被子,盖在孟真身上。
所有的书都看了,三界内能找到的信息都查过了,孟真第一次短暂失忆的时候,宴重明就去问过玄音,据玄音所知道的,孟真每隔三个月会去引梦湖湖底沉睡十日,只因湖底有嗜梦莲。不然便噩梦缠身,头痛欲裂。
那些噩梦一定与他那封存的三千年记忆有关。
他遇到的两次孟真失去记忆,都是因为过度使用灵力,第一次是救姬无行,第二次是救他。
“织梦”之境里他因往日做过的梦受到碎魂剑攻击。再次醒来,拖延三千年的神魂暗伤竟被治愈。想到这里,宴重明有些生气,也有些无奈。
孟真的朝暮闻笛绝不简单,还有笛上的永生花。上古残卷也只道:白骨生花,血泪成歌。听起来邪气又诡异,可实际却完全相反。孟真有一种强大的可以化解魔气戾气的能力,这与三千年前的他也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三界之内,无人有此能力。
从极之渊的那些年,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孟真睡得极沉,醒来的时候也还是困顿,浑身乏力。他软绵绵的趴在榻上,发现是寝殿的大床。
宴重明都不睡觉吗?一想自己霸占了唯一的床,又有点纠结。他不想睡也不想起,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翻腾。
宴重明从外进来的时候就见孟真在床上翻滚,以为他哪儿疼,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盒赶紧过来,结果孟真无力的说:“重明哥哥,我有点累。”
嗓音软绵绵的,因为刚才的翻滚,乌发散乱,衣襟大敞。他还不自知的又滚一圈,露出一段雪白的细腰。宴重明被那白皙的肌肤晃的口干舌燥,他声音暗哑:“累就再睡一会儿。”
“可我不想睡了。”孟真又动了动。
宴重明的呼吸有些乱,隔了好久,他将孟真凌乱的衣裳拉好,又拿过床边的外袍给他穿上。
然后打开食盒端来一个碗, “喝点汤就没那么累了。”
碗里不知是什么汤,还是热的。孟真喝了一口,暖暖的,他本来也饿了。一碗汤喝完,竟然真的没那么累了。
“这是什么汤?也是比翼鸟拿来的吗?”孟真问道。
“嗯。”宴重明随口应了一声,又将那两根羽毛化着大氅,一人一件,带孟真出去了。
今日阳光格外好,天空湛蓝如洗,尤其是站在雪山看头顶的碧蓝,空旷高远。孟真一出门就感觉心思澄明,先前的困顿稍缓,宴重明牵着他走在雪地上。
沿路都是葱郁的树林,山路蜿蜒。此处地势颇高,站在山路上还能看见远处的云海翻腾,缥缈似幻。这样无边无际的雪山云海,再回头看先前隐于山间的阁楼,几乎不见。
“重明哥哥,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孟真忍不住问,这里实在空旷的很,毫无人迹。
“少年时不在,后来一直在这里。”宴重明应道。
孟真没有说话,低头踩雪,他想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可他又怕宴重明笑话他,还是等他恢复记忆了把重明哥哥带出去玩吧,这里太冷清了。
“累不累?”走了一会儿,宴重明问他。
孟真确实有一点累,但他还想继续走,两个人就这样慢慢的走也挺有意思。忽然他又冒出个坏心眼。他软着嗓子道:“累,你背我。”
果然宴重明走到他前面蹲下/身,孟真悄悄的团个雪球走上去,拉开宴重明后领的衣服,一下塞了进去。
宴重明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扭头孟真已跑出老远。宴重明有些哭笑不得,看孟真在雪堆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跑,他随手捏了个雪球弹过去。
“哎哟。”孟真腿一弯跌倒在地,眼看宴重明就过来了,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宴重明:“我腿疼。”然后朝宴重明伸出胳膊。
宴重明本想小小的惩罚他一下,结果一看他这么依赖自己的样子,顿时心头一片柔软,于是伸手去抱他。
孟真顺手拉开他领口,又塞了一大团雪进去。然后拔腿就跑。
宴重明又上了当,干脆站在原地,先把身上的雪弄掉,然后准备去抓住孟真。还不待他动手,前面又是“哎哟”一声。
这一看,宴重明立刻笑出声,原来孟真只顾往前跑,掉到坑里爬不出来了。前方有一个不浅的雪坑,正好埋到孟真肩膀,他扑腾半天也上不来,急的脸都红了。
宴重明不慌不忙的走过去,蹲在雪坑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孟真,然后他团了一个雪球在手里,也不急着往他衣服里塞,就放在他眼前,笑眯眯的看着他。
孟真脑袋瓜子急转,也找不到借口了,只好说:“重明哥哥,你先把我拉起来,任你塞几个都可以,我绝对不躲。”
“真的?”宴重明眉头一挑。
孟真连忙点头。
宴重明跟拔萝卜似的把孟真拔了出来,孟真拍拍身上的雪,反手就把宴重明推到了坑里。
孟真气喘吁吁的跑了一段路,发现宴重明没追上来,才放心的坐在地上喘口气。忽然一道大力袭来将他扑倒在地上,宴重明手里拿着雪团子,压在他身上。
“你说你怎么这么坏!”
孟真吓的缩成一团,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冰凉传来。
结果没等到雪团子,唇上重重一吻,宴重明丢了手里的雪球,狠狠的亲他一口,“真是坏透了。”
第60章 宴山冰雪已情迷(四)
宴重明将孟真从地上拉起来,拍掉他身上的雪,直接将他背到背上,往后山走。
后山有一处琴台,隔绝风雪,安闲自在。
宴重明将孟真放下来歇息,琴台上是江渡云的玉泉冰古琴,他被勒令暂时不得回来,琴也搁置几天了。
宴重明忽然想为孟真弹首曲子,他知道孟真不会弹琴,但是会听琴。曾经的龙门风雨可奏山河日月,如今玉泉冰可奏明月情。琴心从来不在名器,若无人知音,何其寂寞?
孟真依靠着宴重明,听琴声渐起。
寂静的雪山上琴音低缓,如淙淙流水流淌心间,不徐不疾。琴声总体轻快明朗,偶尔间或一声低沉的调子。
忽而声调急转,琴弦划出轻响,琴音急切慷慨,恍若漫天卷起的巨浪,又如千万将士铿锵奋勇的激烈。紧紧抓住心神,让听的人急迫又紧张,忽然却在最高点陡然落下,万马齐喑。
天地寂静,琴音再次回响,是流畅平滑的悅音,或急或缓,时快时慢,可那重叠的乐声里满满都是欲说还休,情意缠绵。仿佛能看见三月的桃花盛开,四月的熏风拂柳,五月的梅雨连绵,六月的芭蕉沐雨……
缠绵渐远,琴声里划出一声高昂,琴声叮咚明快,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孔雀,在盛情求偶?
孟真有些脸红,琴音里的情意是那么浓烈,仿佛经过琴声传递到他心里,再一圈圈扩大,最终充盈他整个心房。
浓烈的琴声之后是缓缓的调子,绵长不绝,可这琴声里却始终有一股不顾一切的坚定和永不退缩的信念。
孟真听懂了这曲子,最开始是他们平静的初遇,再后来是深沉的离别。最后琴声再起,是他们再次相见,渐生情意。然后是浓情蜜意,长相厮守。
他将脸埋在宴重明胳膊上,沉默不语。
宴重明坐在那里,琴声已歇,他轻声道:“你听懂了。”
两人坐在那里,谁都没再说话,但此刻却是心有灵犀,一时气氛温馨。
许久,宴重明道:“这首曲子,我想叫它《归真》。”
孟真心尖一颤,抓紧了宴重明的胳膊。
欢愉的时光总是过得快,吃了晚饭,孟真要沐浴。宴重明十分无奈,孟真现在没有灵力,也没法用洁净术,再加上他白日里一阵疯跑,出了不少汗。
宴重明只好又带他到镜灵宫那处用于疗伤的灵泉,只有那处的泉水温热,却不能久泡,很容易就困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