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延陵空拿出那张契约来,延陵沣无言以对,垂头道:“成王败寇,老九,你且下令吧!死在你手上,我亦不冤。”
延陵空早已猜到了今日的结局,话堵在喉咙当口,偏偏说不出来,那是六哥,延陵沣,他无数次的宠溺和保护了自己十年,无数个难熬的日子,两个人相持相护至今,谁都不忍心让对方承受苦难。
延陵誉却已是僵直了,延陵家主,半生戎马,在延陵空平反宫变之时,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含笑而逝......
延陵空长叹了一口气,盘旋于眼眶中的热泪迟迟不肯落下,她哽咽道:“传朕旨意,延陵沣逼宫自立,罪不可赦,于明日.......明日...”
延陵沣见这般,却是屈身跪了下来,叩头屈膝道:“罪臣不可恕,小九,今日,六哥便教你,帝王该有的无情。”说罢,拿出藏于袖中的短刀,自尽了。
延陵空面上一热,不知是热泪,亦或是他的热血,径直走出寝殿,推开雕龙画凤的木门,祝彦青早已候在外面,见延陵空面上身上俱是血迹,不免担心道:“微臣斗胆,皇上,是否无碍?”
延陵空摆手示意,冷眼看着这里的士兵,四哥留的这一手,竟成了自己扳倒六哥的致命一击。
她面无表情,赤眸涌动,向天下宣告着:“父皇驾崩,临终委托于朕,襄王延陵沣,密谋造反,事迹败露,自刎谢罪。”
天空似乎下起了绵绵细雨,冲刷了地上无穷无尽的血渍,延陵空却是心寒至极,这皇宫,还有什么值得我去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
☆、柔情
就在群臣还在殿中揣摩今日皇上为何不上朝之时,延陵空却一身血污,走到了这金銮殿中,身后是一干武将,祝彦青躬身于后,仿若走在前头的人,并不是仅仅是崇嵘的王,而是这九天傲土的领主。
延陵空立于光辉耀眼的龙椅前,明媚的朝阳散落在周身,没见到延陵沣,六爷党的文官都惴惴不安,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九皇子能取得这场胜利。
“先皇驾崩,举国哀悼三日,朕亦会为先皇守陵三日。众卿,可有异议?”延陵空虽是年少,却隐隐显露出不一般的帝皇威严来,新帝登基,还有谁敢异议?下面的臣子俱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登基之事,缓了三日,延陵空沐浴斋戒了三日,任秋岚自始至终都陪在她身边,虽说延陵空近日来对她冷淡了不少,她仍是该尽为人妻子的责任,伴君左右。
因着还未封后的关系,任秋岚暂住于宫中的霞洸殿,这几日下来,延陵空又是消瘦不少,整个人有些萎靡,朝堂奏折众多,加之还有许多加冕典礼要顾及到,面色更为苍白,连带着唇色都淡白了些。
“皇上,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了,今晚还是早些就寝罢。”任秋岚恭敬地行了礼,看着眼前还忙于处理政事的延陵空,略有些疼惜地说道。
延陵空拿着朱砂笔的手顿了一下,之后放下了它,抬头看到任秋岚这番温柔的样子,也知今日冷落了她,心下有些不忍,回道:“你若是累了就去寝殿吧,我随后便到。”
让任秋岚唯一感动的不是她的问候,而是她即使做了皇帝,却仍是这般对待自己,从不自称朕。任秋岚唤来侍女,拿来那件火狐裘,为她披上,尔后转身离去。
延陵空感到身上一重,原是披了火狐裘的关系,想来是她怕我冻着吧,任秋岚真的是一个难得的贤内助,可惜,她永远不能知道我的身份。
待延陵空来到寝殿,任秋岚早已和衣睡下,延陵空褪去外袍,掀开锦被,径直躺了上去。身边的人似是感受到了一丝冷意,往内里挪了挪,还发出了一声略不满的轻吟,延陵空轻声问道:“可是吵到你了?”
“嗯~~~~皇上怎么这么晚了才就寝?”任秋岚睡眼朦胧道,延陵空轻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呼了口热气,道:“都是我的不是,扰你清梦了。”
“没...并没有....”任秋岚也不知怎么的,怎么身上会突然热起来呢,听到她的声音,心突地跳了起来。
延陵空似是感受到身上人的异样,以为是病了,忙将手覆于她嫩白的额头之上,两人双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任秋岚只偏头,略有些羞涩道:“我....无事,只是感到有些热....”
延陵空那熠熠生辉的赤眸于黑夜中,像是吸引人的萤火一般,将任秋岚生生地勾引了去,她大胆地伸出柔胰,抚上她的眼眶,专注而又显得分外暧昧。
本就是少年夫妻,周围又是弥散着这般魅惑之气,延陵空又怎么受得了,她不耐烦地捉住任秋岚的手,道:“你若是再这般,可休怪我......”
“如何?”还未待她说完,延陵空便奉送上自己的红唇,于这黑夜中,勾起了两人心中的一团火。
许是多月没曾这般亲密,任秋岚大胆地搂住她的颈间,延陵空吻得越发迷醉,任秋岚并不纯熟的吻技,让她更为心动。
灵舌缠动,任秋岚不自觉地敞开自己的衣襟,延陵空顺之触摸到了她似丝绸般的肤质,正欲宽衣解带之际,却是手顿了顿,涵梦那冷若冰霜的眼神,突地浮现于延陵空的脑中。
她一激灵,竟直直推开了任秋岚,因着力气太大,自己也被这力道生生跌下了床,延陵空衣衫尚算完整,任秋岚却已是半解,她略带雾气的眼神,再次激起了延陵空心中深深的罪恶感:“秋岚,对不起,我......”
任秋岚忍住眼中的热泪,却还是疼惜她,温柔地说道:“皇上,地上凉....”延陵空听闻忙站了起来,道:“我还是,去御书房,你早些安寝,明日还有的忙。”
说完转身夺路而走,任秋岚终是流泪,她,心中还是放不下那个女子么?何时才会正看自己一眼呢?
延陵空竟是再也睡不着,纵使周围再安谧,她仍是心神难定,方才对任秋岚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该死!延陵空,你就算当真不知自己的身份,却还敢负心于涵梦吗?想着想着,远方早是鱼肚白,门外随侍的宦官,用尖细的声音,小心地问候着殿中的延陵空:“皇上,该是早朝之时了。皇上若是醒了,便唤奴才进来伺候。”
“朕未曾睡着,罢了,将新做的龙袍拿进来。”延陵空坐起身子,颇有些无力地回道。门外的奴才赶忙一溜烟地进来,恭敬地侍奉着这个少年天子。
延陵空强迫自己提起精神,穿上龙袍,倒还真增添了不少威严之气,想是宫中新进的奴才都有些战战兢兢,一看这皇上这般俊美不似凡人,更加用心伺候着。
一身拖迆金线嵌丝五爪金龙黄袍,昭示着身份的尊贵,发束镂空金丝龙冠镶以夜明珠,脚蹬祥云银丝步履,接受万众群臣的朝拜。
延陵空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穷极一生都想要坐上这个位子,因为实在太过诱惑,生杀大权,都尽在一言中,世上还有谁能抵挡?
而在众人面前,这个年轻的君王,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容,穿着略有些宽大的龙袍,正襟缓步,那面庞,哪还似当年的顽童?分明散发着淡紫的帝皇之气。
延陵空坐于龙椅之上,看着底下那俯首称臣之徒,这是怎样一副盛大磅礴之势,延陵空脑中却传来当日那老仙者说的话语:“延陵空,你该醒了。”
醒?难道这就是醒?追名逐利,苛求政绩,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帝皇?正在延陵空思索之际,典礼宣读天旨的臣子早已将那冗长的歌颂美文读完,在场的人个个倒抽了口冷气,只见任秋岚身着金丝彩凤袍,微笑如弯月般皎洁俏皮,原不知,她着上了正装,竟是这番惹眼风情。
世界仿若只剩下她与自己,她穿戴一身晃人的金银,却不显半分俗气,浑身上下散发着国母该有的端庄与柔和,延陵空忍不住想到昨晚的激情,眼神不自然地瞥到别处。
虽说两人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最为般配的金童玉女。可在当事人之间,终归是因着昨晚的事情,多少心中存了些芥蒂,见面也颇觉尴尬。任秋岚眼角微肿,故而略施粉黛,强撑着不让泪水流淌,身边的人,她那么优秀,自己又可曾配的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小累,任千金的戏份直逼涵梦啊!雪卉也很快会出来刷刷存在感的!后续还有佳丽呢,感谢大家的支持,被黑了之后情绪一直低落,但是看到“吸烟落寞”这个亲亲上班族,百忙之中还能来支持,很感动呀!么么哒!
☆、冲撞
登基大典,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直到,崇嵘十公主延陵溪的出现,打破了肃穆的气氛,她身着正装,公主气质显露无疑,富派的大朵牡丹傲然绽放于她的胸前,不觉庸俗反而大气端庄有余,她面上并无往常的欢喜之情,有的只是冷漠。
延陵空顿觉,无论怎样都回不到从前了,那些欢愉的孩童时光,终究湮没在宫斗恶战之中了。她站了起来,问道:“皇妹,何意?”
延陵溪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眼中积累起不少淡渺雾气来,延陵空走上前,牵起她的手,轻语道:“若有事,待典礼过了,我再同你谈论。”
“皇兄,你当真不在乎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吗?”延陵溪挣开她的手,怒责道:“纵然争夺皇位,六哥这般对待,你又何必取他性命!”
“朕早已言明!襄王乃是自缢而亡,与朕,没有丝毫关系!是他,畏罪自戕!”延陵空脸垮了下来,当着满朝文武,她又如何说出其中真意?
“朕?呵呵,好一个皇帝,果真是夺了位就变了嘴脸!延陵空,你不是我的九哥!我的九哥,她已经死了!你不如也赐我死罪!让我得了解脱!”延陵溪变得异常激动,声音也几乎被典礼上的所有人听见了。
延陵空正欲降罪,柳下蕴照见状,立马出来求了情道:“十公主,整件事情并非公主所想,公主只当卖臣一个薄面,待典礼结束,再细论不迟!”
柳下蕴照又给了延陵空个眼色,延陵空长吁一口气,道:“皇妹,你且先退下吧。”
延陵溪还不肯罢休,眼见柳下蕴照还这般帮着延陵空,心一寒,所幸破罐子破摔,这边正欲再次求死,如妃却是突然冲了过来,跪在延陵空面前。
延陵空挑了挑眉,问道:“如太妃这是作何?”
如妃拉着延陵溪跪了下来,道:“皇上恕罪!公主无心之言,竟是破坏了这般重大的典礼,臣妾愿受所有的责罚,只希望皇上念在往日情谊,恕了公主的不敬之罪。”
延陵溪正欲挣脱她的牵制,却瞥见母妃脸上的泪痕,心下不忍,自己若是一时意气,害了母妃,那岂不是不孝至极?
延陵溪泫然落泪,哭道:“皇上,我已知罪,求皇上饶了母妃,重责于我即可。”
这母女俩哭的稀里哗啦,延陵空深感头痛,只得说道:“今日是朕的登基大典,皇妹年幼不知体统,罚面壁思过一月,如太妃,教女无方,罚俸三月。”
“谢皇上恩典。”如妃强按住身边的宝贝女儿,母女俩恭恭敬敬行了磕头大礼,退下领罚。典礼照常举行,群臣也只当是没看见没听见,这等皇家秘闻,若是泄露,那便是杀头死罪。
繁重的典礼一过,延陵空按例要赶去长春殿,封德妃为皇太后。这仪式却是简单了些,只是授印换袍,念完封旨也便结束。
延陵空却又是头痛,一个延陵溪还不够,德妃又是这般。柳下若欣在内室中,迟迟不肯出来接受封赏,让一干奴才尴尬至极,又不好催促。
还是高炎有些眼力见,直直地通知了延陵空,延陵空本来坐着等在殿外,高炎一说,她只好动身去请这尊老佛爷。
延陵空敲了敲门,问道:“母后可是有何事?耽误良辰终是不好,母后还是出来先行封赏吧?”
过了不久,里面传来柳下若欣的声音,她略有些无力地回道:“屏退众人,我只想与你说几句话。”
延陵空照办了,推开厚重的木门,柳下若欣跪在白玉观音像之前,背对着延陵空,叫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过来一会儿,柳下若欣说道:“空儿,我没想到,你真的做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