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未曾料想,但是,母妃,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延陵空反问道,柳下若欣冷笑道:“我想要?我要我的女儿,亲手杀了她弟弟,然后做皇帝?”
延陵空一顿,回道:“这都是宫中的风言风语,作不得真。母妃何必轻信?”若欣站了起来,转身,直视延陵空,道:“那日你推说秋岚患病,将那救命符给了延陵腾,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这帝位,就是这么来的!是也不是?”
“不是!”延陵空倔强地回道:“我从未动过这种心思!”
若欣又笑道:“未动过?你不必隐瞒!我早已知悉所有,我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孽子!”
延陵空冷哼一声,道:“是呀,我早该在十几年前就坠崖而死!是么?母妃,你说我毒害韬儿,你又何曾未动过杀我的心思!”
柳下若欣似是被抓到痛处,回击道:“虎毒不食子!我不是你,为了帝位,竟可害死亲弟!我只当我那乖巧懂事的佩儿随着浩儿死在深渊了。”
延陵空突地放肆大笑,笑着笑着,却止不住地流泪,她悲戚道:“我这样的天降灾星,缘何受尽苦楚还不能做些什么?母妃要我死,幼弟要我死,连我曾经以为真心真情的六哥,也不会让我好过!”
延陵空噙着热泪,接着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错,那便就是我该死!母妃,朕敬你,是崇嵘的皇太后,朕给了你,你想要的。你也该给朕,装出一国皇太后的样子!你永远都是崇嵘的皇太后,朕永远都会尊称您一声皇太后,母后!”
“好一个母后,延陵空,我真的后悔,当初死的,为何就不是你!”柳下若欣怨恨地瞪了她一眼,延陵空转身而去,衣袖抹去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待整装完毕,便推门而出,吩咐恭候的奴才们,准备封赏。
交代完毕,延陵空乘了软轿,径直去了御书房,话已至此,不怕她还敢违抗旨意,延陵空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头,是我该死吗?哥哥,原本就该我死,为何,老天还要这般玩弄于我?
御书房之中,总有无尽的奏折等着批阅,延陵空原本好动的性子,都给磨平了,一天总有大半时辰闷在这里,期间,任秋岚亲自端来补汤,生怕她太过烦闷。
“祝彦青,你说,这真州旱灾,如何处理为妙?”延陵空批阅之间,唤来祝彦青,帮忙看些奏折,给些意见,想着祝彦青深知民众疾苦,对治理多少有些感悟。
祝彦青抬头看见任秋岚静待在她身旁,桌上还有一干贴心的糕点补汤,心下有些酸涩,他整了整仪装,道:“微臣认为,重在惩治期间克扣朝廷下拨米粮的贪官污吏。至于赈灾,臣可前去一试,开仓赈灾。”
“朕要的是民众无怨无恨,你可做的到?”延陵空看着眼前这般自信之人,说道。祝彦青回道:“但凡皇上给微臣机会,微臣必定做到!”
“好,朕便全权委托于你,你明日便启程,如遇急事,不必上奏,亦可先斩后奏。朕相信你,把握的了这个度。”延陵空朱笔一挥,祝彦青领旨谢恩便退下了。
任秋岚问道:“要做到民众无怨无恨,皇上会否太过苛求?”延陵空笑答:“朕不过是给他点压力,让他别想些有的没的,哪会真的能做到这般程度?”
任秋岚笑了笑,道:“除非是圣人,只怕他要忙的焦头烂额了。”延陵空心情也欢快起来,突地想到一件事,便歪头,颇有些俏皮问道:“我记得,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说吧,要什么礼物,我必定满足。”
“难得皇上还记得。”任秋岚笑道,我要的礼物,就只是你的真心,哪怕只有一点点,延陵空,你可以做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空,没得到多少亲情.......夜阑篇章准备好了,雪卉也要来了~~~~
☆、坦明
继位初期,延陵空没日没夜地勤政,仍是毫无气色,朝中百官,多半都是延陵沣的人,其中自然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给她不痛快,一件小事,往往拖得很久才处理完毕。许是欺负她太过年幼,主幼则易欺,多数人仗着朝中元老的身份,倒是做的很有底气。
自己的皇位终究是靠丞相八分力而坐上的,如今任思良虽是放了些权力,但还是做不到生杀大权尽在手中,更是未能达到父皇当初的效果。
将祝彦青外放,一则治灾好让自己有理由提拔,二则让其在民间寻些人才,单单靠科举什么的绝对不行,任思良所管制的即是天下门生,文官唯他马首是瞻,自己又怎能借此壮大?
此刻恰逢新皇登基各路亲王来全溪祝贺之际,延陵安更是位列其中,相较于之前的文弱,四哥似乎来的精神奕奕,延陵空特地于晚宴之后又单独召见了他,一叙兄弟之情。
延陵安恭敬地行了礼,也不敢造次,延陵空让他不要拘束,但终究君臣有别,延陵空问道:“四哥怎的生分许多?往年那肆意畅酒的四哥去哪儿了?”
“呵呵,皇上言重了,臣不过是胡口乱说,作不得真。”延陵安回道,延陵空为他斟了杯酒,见他不敢擅自动身,又怨道:“这周围的奴才可是都撤了,四哥坐,你我兄弟,何须多礼!”
延陵安只好坐了下来,几杯酒下肚,也稍微缓和了这僵局,当延陵空提及宫变之时多亏他的密令军符时,延陵安又变了脸色,赶忙回道:“臣犯了大罪,望皇上恕罪!御林军不少都是臣的旧部,只是念旧,才有这样的胆色,望皇上开恩!”
“此事四哥只有功无过!好了,你再这般一口一个皇上,便是真的要触怒龙颜了!”延陵空实在受不了延陵安这般委屈求全,伴君如伴虎的畏缩样子,只好搬出君权,渴望他能明白,自己并未变化多少,仍旧是被欺负了会喊疼的小九弟。
延陵安苦笑了一下,道:“我不再这般便是,九弟,深夜还同我独饮,想必有更大的事情要说吧。”
延陵空喝了一口酒,道:“四哥神机妙算,不知四哥认为,我这皇帝,做的是否窝囊?”延陵安回道:“确实窝囊了些,恕我直言,这朝中,竟是没一个可用之材。”
“是呀,事事都是他大丞相任思良说了算,我不过是个提线木偶,妄称朕了。”延陵空轻叹一口气,望向天际那轮明月,心中无限怅然:“果真如四哥所说,这皇帝之位,坐上了,更是万般无奈。”
延陵安只抿了抿嘴,坐着不语,他为延陵空斟满了酒,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九弟这般聪颖,想必心中已有对策!来!我们兄弟俩,再干几杯!”
延陵空笑道:“你不与我生分即可!四哥!来!”不知是夜色太过醉人,亦是两人心中愁肠百结,原本还千杯不醉的两人,不几杯便醉了。
延陵空差使奴才送了延陵安回去,自己去了任秋岚的凤栖阁,今晚,又让她久等了吧?延陵空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任秋岚是何等感情?
她被自己这般利用,她的温柔,她的细致,她对自己的无微不至,延陵空也曾动过不一样的心思,奈何每每逾越之时,总是带着深深的罪恶感。是啊,我欺骗了这样单纯的女子,还辜负了涵梦的一片深情,我又该如何?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这尖细之声,延陵空坐着软轿便到了她的住所,因着还未广选妃子的关系,后宫显得分外冷清,除了先帝的一些宠爱的妃子之外,之后外放了不少。
“臣妾参见皇上。”任秋岚恭敬地行了礼,延陵空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头,下来扶起她,道:“朕,来晚了。”
朕,原本从不会自称的她,如今竟是......任秋岚忍住心中的疑惑,跟着她进了寝殿。之前她一回到寝殿便自己脱了外袍,自顾地睡了,今日,为何这般反常?
延陵空心中忐忑不安,不能再拖了,自己与她的这段婚事,终究是镜花水月,虚妄而已。既然起于自己,那便止于自己吧!
“你是否还在疑惑,朕为何这么多天,对你这般冷淡?”延陵空坐在床头,依靠着床栏问道。
“臣妾不敢。”任秋岚察觉气氛尴尬,大气都不敢出,委身跪了下来。延陵空不忍直视,偏过头,说道:“你,但说无妨,今日,你我都要来个了断!”
说罢,延陵空自顾自卸下外袍,直到脱到一层凉薄的中衣,她才停下,道:“我非男子,你我的婚事,实乃假凤虚凰。”任秋岚抬起头来,一脸的诧异,但是眼睛骗不了自己,每每亲密起来,她总是保持着距离,不让自己靠近,可事实竟然就是....这般荒唐?
任秋岚心中燃起了无尽的怨念与怒气,她这个骗子,欺骗了自己,我又为何还对她心存情意?她站了起来,将延陵空的中衣脱至肩膀之处,一切明了,她是女子,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却是铁铮铮的事实!
“你我成亲之时,我下了些幻药,故而......”还未说完,延陵空便生生挨了任秋岚的一巴掌,俊美的脸上赫然一个血红的五指印,嘴角缓缓溢出些血来。
任秋岚用尽最大的力气,哭得更是撕心裂肺:“你.....怎能这般对我!延陵空,我恨你!我再也不想再见到你!你滚!滚!”
普天之下,能对她说出滚字的人,唯有她一人而已。延陵空有她的骄傲,但终究抵不过对任秋岚的愧疚,她恨我!呵呵,很好,那这样,我与她,就再无可能!
延陵空穿好衣服,转身而言:“你既已知道,你我便不是夫妻,若是他日有喜欢的人,我.....自会成全。来人!摆架乾明殿!”
任秋岚只是颓坐于地上,止不住地哀哭,这些时日中,延陵空时常溢出的温柔,令人动心的霸道以及如火的热情,一段段一幕幕在眼前回放着,既是无缘无份,又为何招惹自己!这场传世称颂的婚事,到头来只是闹剧!只是她的骗局!
皇上皇后不和的事情在后宫算是传开了,自从有个奴才清楚地看到皇上脸上那微肿的掌印之时,便知道这皇后的后台有多硬,连皇上都敢打,皇上还甘心地受着。两人自从那日起便再未见过,延陵空依旧做着她的皇帝,而任秋岚,待在凤栖阁中,再不出来走动。
此举激起朝中不少臣子的野心,趁着帝后不和之际,不正是自家女儿出头之日吗?于是乎,这年春日里,充盈后宫之际,诸多大臣削尖了脑袋,一个个地使尽手段,都要将女儿送进宫来。
延陵空却是头痛不已,先是拿着病拖延了一会儿,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自己女子的身份,任秋岚是断然不会与任思良说的,这点,她很确定。
因为任秋岚也是极为聪慧的,一旦皇帝的秘密被得知,那么这番猖獗的任思良一党,绝对是会以欺君犯上的罪名,满门抄斩!
所幸,这时算是来了个救兵——皇甫雪卉,她再次代表了夜阑,只是这次有所不同,她是来下战书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很久了,哎,考试一大堆没办法啊,求多包涵!
☆、亲征
看着朝堂之上那恢复女子装束的皇甫雪卉,延陵空恍若隔世,第一次的相见,算是知音之人,那时的自己,满心的涵梦,满心地以为,自己能与她天长地久。当时的心境,该是如何的美好。
雅致的玉颜上雕刻着清晰的五官,水色的双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但却带着淡淡丝丝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荡漾在精致无暇的脸上的笑颜,清秀的脸蛋上露出丝丝妩媚,勾魂慑魄。
她身着淡蓝色纱衣,腰间用一条集萃山白色软烟罗轻轻挽住,裙角的边上用银色的闪线层层叠叠的绣上了九朵曼陀罗花,裙领由两条银色织锦细带交叉挂颈的的样子。略施脂粉,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三千青丝用水晶鸢尾花簪子微微别住,流露出一种淡然的清香。
她的眉际那点朱砂,总是延陵空所最难忘怀的,曾几何时,还被她迷惑了甚久。
皇甫雪卉抬头望向那高坐于皇位之上的延陵空,一身明黄的龙袍更衬得她俊美无双,相比之前略有清瘦,赤眸却仍是这般含情脉脉,似是一对会说话的小精灵一般,让人难以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