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溪苦笑一声,道:“都晚了,顾向晨,我做不到......你明白吗?”她推搡开顾向晨的怀抱,抱着那木盒,呢喃道:“我此生,都将情爱错看,蕴照他要我活下去,我却宁可随他而去。”
顾向晨慌忙道:“公主!那乐瑾呢!你可有想过乐瑾?他才不足三岁,他......”延陵溪痛苦地别过头,道:“乐瑾,是顾家的小侯爷,皇兄与你,自会厚待与他,他有那么多人的怜惜,想来......我也会安心。”
没有回头地小跑而去,自那日后,延陵溪便再没回过顾侯府邸,外界传闻公主顿悟成佛,因着不少人在全溪偏远山崖的净月庵内见过那倾城公主,延陵空数次遣人劝慰,终是不得如意,只得拨了些银两重新修葺那净月庵,以作皇家庵祠。
延陵溪用她的余生,祭奠了柳下蕴照,纵使延陵空知蕴照本意非此,却仍旧拦不住,借此事也便将那霍晃调离了全溪,霍晃性子太直,太容易得罪人,虽说是爱将,却是不得不远调,好在霍晃看的开,也知自己不是都城赔笑这等料,领了兵守边疆去了。
“皇上,霍将军领了旨,已经出发了。”高炎回复道,延陵空立于御花园中,观赏着新开的花卉,沉声“恩”了一声,旋即叹气道:“高炎,你,跟了朕几年了?”
高炎抬头惴惴道:“总有七八个年头了,奴才都记不清楚了。”延陵空点了点头,道:“朕还是皇子的时候,最亲厚的奴才小卓子,做了件对不起朕的事儿,后来也不得善终。朕十八登基,两次亲征,除丞相,灭夜阑,不负了先帝的嘱托,从今往后,朕只想好好做个守城之主,守着崇嵘便可,高炎,你又可明白?”
高炎顿了一会儿,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地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帝皇,正值壮年,两次御驾亲征,统一南北,功绩何等耀眼?许是公主的事儿还是影响到了皇上,高炎恭敬地低下头,道:“奴才本是该挨一刀子的,亏得皇上垂怜,如今奴才有了家眷,誓死不忘皇上的恩情。”
高炎前几年外设有家室,朝堂文武都知,皇帝身边的并非高公公,只是个顶好的亲信,故而不少来攀亲贿赂的,延陵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些日子闹出些事情,高炎的远方外甥恃强凌弱,肆无忌惮,延陵空此言也是在提醒高炎,莫要做的过分了。
“朕无心去管,却不代表朕不会去管。”延陵空轻声说了一句,惹得高炎跪了下来直磕了好几个响头,延陵空倒也随他,之后便也乘了轿撵去了御书房,让小太监扶了他回府休顿片刻。
全溪,凤栖阁
延陵空一进殿宇便见到三位绝美女子凑在一堆笑谈些什么,遂笑道:“今日是怎么了?你们三个都在秋岚宫中,让我好找。”
三人权当是延陵空还没来一般,仍旧笑的开怀,只延陵空苦着脸道:“你们姐妹情深,竟是不理我了?”
秋岚微微偏头过来,却被雪卉用手按下来,道:“姐姐莫要忘了,这皇上啊,很快便又要接更多的妹妹进宫了,哪还会理睬我们这些宫中老人?”
涵梦灿然一笑,点点头,往延陵空这儿看来,眼神带着丝丝怜惜和揶揄,也应和着道:“是是是,皇上醉心政务,自是要后宫充盈,多子多福才好。”
延陵空委屈道:“哪里的话?我什么脾性你们还不知?今生有了你们三个佳人,何须她人相陪?这些日子因着夜阑和十妹的事儿,才甚少关怀,哪个不知轻重的说是要充盈后宫、大肆选妃了?”
最后这话说的声音极大,门外的太监忙慌张跪下,道:“是祝大人与诸位大臣请示了太后,求太后亲允。”
“好个祝彦青,倒是做起朕的主来了,小夏子,晓谕各宫,朕再不纳妃,充盈后宫,想都别想!”延陵空厉声道,小夏子也便急慌慌领旨退下了。
延陵空宣完旨意,嘟着嘴转头看向三位美人,语气讨怜道:“三位夫人,可是满意了?”
雪卉先是笑了起来,道:“想着与你开个玩笑,哪用得着这般认真?如此,母后怪罪下来,又是我们的不是。”
“不会。”延陵空凑过来,温柔地看着她们,轻声道:“此生有你们和孩子,而今我只想合家团圆,安稳一生过去罢。”
秋岚似是想到什么,担忧地问道:“公主她.......还是不肯回来?”延陵空苦笑一声,道:“十妹性子使然,我一早便知,多劝无益,倒不如让她住的舒心些。”
涵梦上前轻抚延陵空的背脊,道:“公主先前于我有旧恩,明日我想着去那净月庵与她说些话,空可能应允?”
“既是想叙旧便好,涵梦,届时我会安排好人手的,十妹性子急躁,而今,又是这样一个纷杂尴尬的处境,你且莫要再刺激她,我怕她想不开。”延陵空刚说完,便见到延陵笑璃与王梓冉兴冲冲地到了凤栖阁。
两人行了礼,却听得外头一声清脆的“父皇,皇姐欺负我!”,原是允痕也来了,雪卉赶忙将允痕抱进来,嗔道:“你这小糊涂,你皇姐最是疼你了,哪儿又欺负你了?净会胡诌的。”
延陵空笑道:“笑璃可比不得梓冉端庄稳重,跟朕小时候一样,顽劣着呢!”秋岚敲了敲笑璃的脑袋,怨道:“可还有个崇嵘长公主的样子了?允痕还小,让着些弟弟!”
“哼!”笑璃嘟嘴道:“还不是他说长大要娶梓冉姐姐,纵使允痕是我的弟弟,但是梓冉是我未来的皇妃,怎么就能让他得逞!”
这下可真是笑煞了众人,延陵空捂着笑的发痛的肚子,抱起笑璃,道:“梓冉是你的!谁都抢不走!你啊!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眼了?”
笑璃还欲再说,却见小夏子回来了,他跪下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太后想见皇上一面,说是......要事相商。”
作者有话要说: →_→
期中之后又期末,忙不完的事情
话说居然看了新版的神雕侠侣,雷得我三观不正啊!!!
姑姑出来的时候,瞬间心灵净化了好么!
☆、花好月圆
“皇上驾到。”小太监尖细地一声,柳下若欣心中仍有丝紧张,待看到延陵空恭敬地跪下来道一声母后金安后,才稍稍缓和一些。
延陵空心中也琢磨不透,娶了雪卉之后,因着她的调解,自己与母亲的关系也没闹得那么僵了,今日这次独处,自己心中也颇不自在。先是开了口问道:“母后找儿臣,可有何事?”
“这几日如太妃因着溪儿的事情,消瘦了不少,别嫌母后多话,终究是你们后生的事儿,但是溪儿......”柳下若欣欲言又止,延陵空自是知道后面的话,想来十妹还是太过冲动了。
延陵空无奈道:“这是十妹的选择,朕也做不得她的主,母后也知道她的性子,若是不顺着她,只怕后果更加严重。一如儿臣,死心眼,是改不了的。”
柳下若欣歉意道:“我知道,这些年来,苦了你了,空儿......自坐上皇帝之位,便没过一日的安生日子。母后当年所言,俱是气话,空儿,能否,原谅于我?”
“母后......折煞儿臣了。”延陵空又跪下道:“征战夜阑之后,儿臣也想了很多,如今儿臣也是为人父母,自是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请恕儿臣这些年来的不孝之举!”
柳下若欣哭的抽噎起来,旋即扶起她,道:“母后原想着要你做个正常的女子,而今看来,倒是错了,只要你开心便好,先帝膝下,也只有你和老四,尚算有福气的。”
“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四哥染了恶疾,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延陵空眼角溢出泪水,想到那温厚的四哥带病上战场帮助自己的时候,又是一阵心酸,我延陵空何德何能,惹得你们这般真心相待?
柳下若欣见延陵空这般悲伤,也便让她伏在膝上,哭的痛快,心里也好受点,劝慰道:“你四哥,也是个苦命之人。”
延陵空抬头,疑惑道:“当年,父皇究竟是为了什么,要逐四哥去那苦寒之地?惹他一身病痛?”
柳下若欣皱眉思虑甚久,才缓缓开口,道:“具体事宜,我倒是不太知晓,只是听那时的流言,兼之看先帝的表情,想来是为了个西域女子。那女子是由你四哥征战带回来的,却要行刺先帝,几欲致先帝于死地,老四奋力挽救,终是香消玉殒,先帝也很是忌惮,总疑心是老四立了战功,生了异心,之后也便外放了。”
“难怪......四哥终身未娶。”延陵空低声喃喃道,想必四哥该是爱死了那女子了,宁可不要这样尊崇的身份,延陵空站了起来,抹了抹面上的眼泪,道:“母后,容儿臣去御书房处理些事情。”
说罢,走至门口,又回头,道:“娘亲,我永远是你的佩儿!往后,就让佩儿伴着娘亲,共享天伦!”柳下若欣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下一阵感动。
“高炎!”延陵空唤来他,问道:“安亲王的病情如何?派去的太医可有通传?”高炎正欲说话,却是听得远处一太监带着白帽子,哭哭啼啼地往延陵空这儿赶,跪下道:“皇上!安亲王.......殁了!”
“来人!来人!皇上!皇上!”高炎看着倒在眼前的延陵空,赶忙差使奴才扶起延陵空,顺道叫来了太医。
全溪,净月庵
“晗妃娘娘到~~~~”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划破了原本寂静的寺庵,寺内众人也是见怪不怪,自从那小祖宗来到这寺庵之后,崇嵘的大人物,可是一个比一个来得勤快,顾王侯,如太妃,乃至当今极富盛名的崇武帝都来造访,晗妃娘娘为后宫三佳丽之一,自延陵空立旨不纳妃嫔之后,民间关于这三位娘娘的传说便没断过。
拴住一个君王的心,很难,要拴住这样一个建功立业且正当壮年帝皇之心,那便是难上加难。而这样几乎不可能的事儿,偏生这三位娘娘做到了,谁人不感叹?
皇后端庄娴静,慧妃娘娘明艳慧黠,晗妃娘娘清丽绝俗,百姓直道是当今圣上励精图治的收获,这样的艳福,可不是谁都有的。
“本宫不过是来探望故人,惊扰诸位了。”涵梦微微一笑,在场的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再说些话,眼前似谪仙之人便要幻化登云而去。
住持师太将涵梦领至延陵溪的禅房,随即便识趣退下了。涵梦推开精简的木门,便见延陵溪一人独跪于观音像之前,念着经文,只一根简单至极的木簪束着发,面色清瘦蜡黄不少。
“十公主。”涵梦轻唤一声,延陵溪方才睁开眼,淡淡看了一眼后,良久才道:“施主,这里没有十公主,只有出家人。”
原本雍容华贵的倾城公主,早就不复存在了,涵梦心中叹息,旋即歉意道:“国师于我有再造之恩,于空更是生死之交,于十公主,则是刻骨铭心。这样的场景,大约也不是他所愿见到的吧。”
延陵溪敲木鱼的手一顿,旋即道:“入了佛门,方才知晓,世间所有,镜花水月,唯此门清净,娘娘请回吧。”
涵梦凝视着房间的观世音像,默默不语,随即说道:“红尘多纷扰,你这样,倒也无可厚非,我想,国师未说完的那句话,应当是......笑着活着。”说罢,也径自走了,关上门的一刹那,延陵溪闭上双眼,泪水晶莹,柳下蕴照,我只愿常伴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你可要等着我,等我与你一起共赴黄泉。
今年中秋,宫里难得又热闹了一番,延陵空宴请了诸多亲信,连带着皇甫奕蓉都来祝贺,延陵安的丧事办的很是隆重妥帖,延陵空好不容易从那负面情绪出来,中秋便悄然而至,原本亲眷团圆之夜,没成想,倒是遍插茱萸少一人了。
秋岚见她整晚都恹恹的,也知是四王爷的事儿影响兴致了,在其耳边宽慰道:“想必故人也希望我们这些尚在人世的,欢喜地过了这花好月圆夜。”
延陵空点了点头,终是舒展开来,道:“花好月圆夜,阖家团圆时,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说罢便举杯敬了在座诸位一杯,尔后一个个也都敞开了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