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很不成功。
我心神不宁。
他们甚至没让我演完，就挥手让我走了。
Adam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他和Camilla说了些什么，Camilla温柔地搭上他的肩，亲昵地安抚他。
我的心里充满了酸涩。
默默走出来，掏出一支烟。
是她喜欢的牌子。
是她会买的高档货。
曾经我的一切，都为她而存在。
就算是逐渐脱离她的现在，我的生活里，也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试镜，不断地试镜。
也演了几个不需要试镜就可以上的角色。
我变得很节约。
或者说，我不再通过杰西购买每个不得意的小演员都会买的“水货”。
“水货”虽然不会生理上瘾，却是无数个像我这个的小人物的心理上的安慰。
然而，经过梦中那锥心刺骨的痛以后，我居然戒掉了它。
我不清楚是失去Camilla所带来的心理上的痛苦大，还是枪击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生理之痛更大，但是无论哪种，我都再也不想尝试。
比起她的死亡，就这样也好。
比起我的死亡，那现在这样，特别好。
我勤奋又务实地工作着。
直到开始下雪，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去年圣诞，Camilla带我去了高档餐厅，点起一支蜡烛，我们愉快地吃饭交谈。
有媒体和熟人经过，Camilla就像他们介绍我：“Diane，我的圈中好友。”
圈中好友这四个字，曾令我兴奋了一晚上，那一晚上，是我少有的控制着她的时候。
今年……今年……
我想了想，决定拿出一部分积蓄，给杰西买一个礼物。
我最后买了一副手套，毛绒绒的，非常可爱。
圣诞前两天，我约他出来，我们在街边吃着廉价的披萨，喝着咖啡，搭配很奇怪，却是这个天里最大的温暖。
杰西很不满意：“Diane，你以为我是什么？4岁的小孩子吗？所以你要给我这个，防止我把手指伸进嘴巴里？”
我撕下一大块披萨，塞住他的嘴。
他最后还是笑嘻嘻收下礼物了。
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也是这个圣诞他唯一能够收到的礼物了。
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在自己的世界里追求着虚幻的梦想，拒绝长大。
晚上杰西带我去狂欢。
他认识几个Bouncer，放我们免费进了一家会员制的酒吧。
就算是号称高档的所在，里面也是闹哄哄的，灯光闪烁，几个□□郎穿着驯鹿装在柱子上卖力地表演。
DJ穿得像圣诞老人一样，放着热闹的歌曲。
有个男人过来，给我买了一杯酒，我决定喝一喝，试一试，也许我也和Camilla一样，是个双也说不定呢。
刚要接过他的酒，一双手把我拉开。
用力之大，几乎捏青我的胳膊。
我回头一看，是她。
她带我到角落，膝盖抵在我的小腹上，满脸戾气：“怎么？别人的钱，比我的香吗？”
我茫然地摇头，感觉到她靠近的手臂上的温度，半天只挤出来一句话：“我们分手了。”
“Diane，”她大吼出我的名字，“你听好，你不是我女朋友，我们之间，不存在分手这件事。我包养你，你是我的情人，我是你的金主，我没厌烦你，你就不许走。”
“可是你已经厌烦我了不是吗？”
她一时语塞。
我乘机想要抽身走开，可是她猛然又把我压到墙上：“明天过来找我，你知道我办公室在哪的。以后，你就是我的人，我会每月给你开工资，我不让你走，你不能走。”
她的眼神凶狠而暴虐，我打个寒噤，没有反抗。
远处有人在呼唤她，环境太吵，我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Camilla松开我，整好衣服，优雅得体地走回去，回复了她的女明星本性。
宿醉之后头很痛。
然而我很开心，因为我居然还能感觉到头痛这回事。
好像回到年轻的时候了呢。
年轻…我又开始苦笑…原来我已经不年轻了吗？这对一个演员来说，很致命呢。
可是，明明我才二十二岁，为什么，已经不年轻了呢？
起床，给自己做了一个三明治。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要对自己好一点。
吃完三明治，喝掉一杯牛奶。
昨夜的繁华好像一场梦。
因为昨晚过于明艳，所以今晨醒来的时候格外空虚，哦不对，现在是午后，几点呢？
拿起手机，看了一下，两个未接来电。
Camilla的。
我的心猛然一抽。
来电时间是上午七点，她起得这么早吗？还是直接没有睡？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Camilla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透着不容拒绝的味道：“下午来我办公室，穿好一点。”
我没来得及多问，她就挂断了电话。
算了，去一趟吧。
穿上我最好的一件女式衬衫，犹豫一会，又换掉，穿上裙子，化妆。
描眉毛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明明已经想要离开，却还是忍不住，为她装扮。
下午四点半，我来到Camilla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只是一间隔开的套房，Camilla算是当红的女明星，然而却绝不是第一流的超级明星。
Camilla的经纪人韦德从那副厚厚的眼睛后面斜眼看我：“Camilla小姐在里面。”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让我等，直接让我推门进去了。
Camilla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叼着一支烟，她黑色的头发垂在肩际，不长不短——她的一切，对我来说，永远都是那么正好。
“Diane，”Camilla没有朝这边看，却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她狠狠地掐灭了烟，站起来，高跟鞋的声音敲得地板噔噔作响。
她甩开抽了一半的烟，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我：“Diane。”
我看着她。
她曾是我的女神。而我曾亲手毁了她。
现在她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一如既往地强势而美艳。
“Diane。”她又叫了一次我的名字，唇齿轻启，念出来的单词带着奇异的冷香气。
她靠近我了，我们面对面站着。她比我高半个头，低头看我。
“以后你就是我的私人助理。”她这么说，手指蜷起来，一下一下地凌空敲打。
“我要做什么呢？”我压抑自己不去看她的手指，尽量保持着冷静。
她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微微低头，眼睛直直地看进我的眼睛：“做一切我叫你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月光三
Camilla新接了一部戏。
Adam是导演。
他们两个光明正大地在片场亲热。
周围人笑嘻嘻地，见怪不怪。
我握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可是Camilla偏偏看见了我，摇曳着走过来，抬起我刻意压低的下巴，问我：“小猫咪，嫉妒吗？”
“嫉妒。”我依旧很诚实。
“呵呵，我就喜欢看你这副表情。”她笑着又回去，对Adam抛了个媚眼。
Adam笑呵呵地摸了一把她的下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我转身不去看这场面。
他们两个订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片场，大家乐见其成，每个人每天都要拿这件事来打趣几百遍。
新晋导演和新秀明星，多么绝配！
至于私下里两个人是什么样子，谁管呢？
反正Camilla的私生活，绝对无法用检点二字来形容。
Adam么…我看一眼边上几个女配角的表情，再看看Camilla，面上风轻云淡。
新戏有床戏的部分。
美国佬就是这么原始而直接。偏偏还喜欢叫我们北佬。枫叶民族可比他们因循守旧得多了。
也专一得多。
我在这戏里也得到了一个小角色。
爱上任务目标的杀手，爱恨交织，欲爱不能，最后临阵叛离组织，有几句台词，没多久就死了。
我演的很到位。
清秀呆傻的男主角的气场完全被我压下去了。
我看见Adam眼里满意的神色。
没等这部戏拍完，Adam就来找我，让我做他下一部片子里的女三。
我问过Camilla，她不置可否：“别忘了你的本职就行。”
我答应了。
接下来，我的生活似乎被幸运女神所眷顾。
短短一年间，我接了好几部戏。
甚至做了一部独立电影的女主角。
虽然那部片子最后没有机会上映，可是这种有片约的，做主角的感觉，甜蜜得让我发疯。
我从未耽误过Camilla吩咐的任何事。
每天早晨，我赶到她家，为她做早餐。
她不喜欢外面的早餐，就算是出去开房，都会命令我做一份，带给她。
中饭通常是工作餐。
她对这也很挑剔。
今天是中国菜，明天是韩国菜，后天是泰国菜，再后天要吃牛排。
天知道米其林三星怎么给她外带？
但是我全部都做到了。
就算身在片场，只要她一个电话，我都会飞快赶去，哪怕她只是心情不好，想要我给她倒一杯水，而水只在她两步之外。
我为此损失了很多机会，我不是不在乎的，可是每次接到她的电话，我就好像着了魔一样，她的任何要求，我都无法拒绝，除了复合这件事。
我欠她的。
乐观一点地想，半红不红的我 ，既无衣食之虞，又可以在她身边陪伴，多么美好。
Camilla得意于我的顺从。
她渐渐不再刁难我，正常地同我说话，正常地与我做、爱。
我们一星期一两次，正好跟她和Adam的频率持平。
我尽量不去想未来的事，只是小心地努力地维持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艰难而坚定的幸福。
Camilla的婚礼终于要进行了。
她让我给她安排单身派对。
她大约是知道这会让我有多痛苦的，所以才特地让我安排。
就好像她让我给她挑选玩伴。
她也知道我一定会做得好。
她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最好。
我咨询了所有见到的人，搜集了所有能搜集的资料。
就连不那么熟练的网络，也被我用来搜集点子。
我将她的单身派对安排在一个高档会所里。
邀请的名单里都是对她的事业有利的女性朋友。
我甚至邀请了一位出柜了的一线巨星米琪。
Camilla对这个安排不置可否。
她的腿搭在办公桌上，右腿压住左腿，整个上半身都陷在柔软的椅子里。
“烟。”
我抽出一根烟，给她，拿打火机点燃。
她吐出一个烟圈，升腾的烟气模糊了她的脸，连她的声音，都好像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