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世茧+番外 作者:牙瑾贺鹄【完结】(20)

2019-02-22  作者|标签:牙瑾贺鹄


  “即使是朋友?!”他吼断了我的话,
  “……那麽就把我当朋友,朋友之间谈什麽感激?我们可以一直这样……”
  “朋友之间不应该存在‘利用’的,然而当我真正把你当作了朋友时,我们就已经没办法再牵扯任何了。越析延……”
  走近一步,我看紧他压抑情绪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我有一刻喜欢过你这个人……那麽我不会允许你爱我。如果你多少了解我性格的话,这一点并不难想到的……”
  
  16、
  
  我的一生里曾经对不起过很多人,并且我知道,这麽生存下去的自己,将会更对不起更多的人,或许这就是我的人生,但我却不曾像现在这麽懊恼过自己。我从来就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企图去改变什麽或是企图去创造什麽,这种念头似乎一直就没在我的意识里存在过。我从来就习惯於去接受著一切,包括任何好的坏的事情,但是直到了这一刻,我都始终忽视不了内心里郁抑的烦躁,即使我一直表露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想,那大概就是我的应得。
  
  无意间瞥向窗口的时候,看到那原本还郁郁葱葱的庭树不知何时竟已稀疏到了接近光裸的程度,我方才感觉到了时光的荏苒。记得那同样是在这麽洒著微光的清晨,只是那时候的那棵树下,远不如今天这样通明,大概是由於覆满了树叶的枝头之故吧。
  在我们谈话结束的一个星期以後,越析延找到了福利院来。见到他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意外,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即便只是来做一个结束。
  立在树下的男人是背著光的,我等著他开口,他却沈默了好久没有动静。然後就在我耐烦不下去要回屋的时候,他低沈地声音响了起来:
  “我来是为了最後一个请求。”
  回头,我看向他。刺眼的晨光越过那人肩头扬洒进我眼里,有些灼热,但我却没能眨上一眼。渐渐习惯了光线,我依稀看清了对面人的脸面,那不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有一瞬间,我以为他只是个全然陌生的人,然後在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时,我转开了视线。他说:
  “请允许我以正式的名义领养小冉……当你万一…有事的时候……”
  沈默了许久,那史料未及的提议令我愣在了当场无法给予他任何回复。他抬起了头,望在我眼里的视线是没有丝毫催促的,只是静静地等候著,又仿佛他等待的不仅仅只是我的一句回复而已。然後我慢慢地点下了头。
  那是一个简单的协议,早在不久前曾是我企图向他提出的一项极其没有公平而言的协议──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有能力抚育小冉的时候,他会成为小冉名正言顺的父亲,并且他需要保证,孩子会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结束了一切手续,他始终站在我身後一动没动,即使是背对著,我也没能忽视掉那紧迫的视线,然後我听到他极其轻微的说话:
  “为什麽你要告诉我真相?……你明明可以欺骗我到最後的……”
  那是一句近似於问句却又仿佛不需要得到回答的问话,转过头,我迎上他的视线,极其平静地对他说:
  “就让我欠你的一切,都到今天这里为止吧!也请别再继续加深我的罪恶感了……”
  看著他眼里瞬间浮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看著他咬紧牙关地隐忍著沈默著,然後看著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那背影渐行渐远的时候,我在想,从此我们便再没有了丝毫牵扯吧……
  而後的四个月就那麽过去了,日子已经渐渐回复到了认识他以前的状态,我忽略了所有暂时性的无以适从,然後消逝的时间告诉我,被迫养成的习惯也同样会在被迫中渐渐不再成为习惯……不论留下了多少亏欠也好负疚也好,但那确实已是我与越析延之间的结束,然後会在那不久的以後,我也要迎来我自己的结束的……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容易走神了,又神游去哪里了?”
  话语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抬头望过去一眼,便轻轻抬起了胳膊,任来人俯下身来拨开了我的上衣领口,伸进手去。
  有些冰凉的手指尖在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间,我始终禁不住皱了下眉头,而後便由头顶上传来那人调侃的声音:
  “拜托你别每次都是一副好像我在占你便宜的表情好不好?”
  掐著体温计微仰头看著计上刻度,即使是再认真的场合,邱鹏允终究都表现不出一丁点作为医生该有的严肃姿态。没理会他的调笑,我只照常地平声问了一句:
  “怎麽样?”
  “还能怎麽样?老样子啊!保准你最近都能跟你儿子一样活蹦乱跳。”
  扣上了衣领,我起身下了床,准备一如往常地送他一程,他却又是一副抱怨的神情说:
  “别一利用完人就急著推我出门呀,我说你也真能,我不送上门来你就压根不主动找我了是不是?”
  我没应声,他倒是没停下说话:“晚上我来接你一块儿吃晚饭啊!”
  “不用了,谢谢。”长期以来对於这样的一句回答我已经感觉到有些麻木了,可似乎有的人从没这麽自觉……
  “我能无缘无故的烦你不成?拼死拼活了一两个月好容易才通过了资格测试的……喂我说你呀,这会儿我都没让你请客替我庆祝,还主动掏了腰包出来……你不是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吧?”
  “你说的是……心理医生资格考核?已经通过了麽?”关於这回事,恐怕是他每次见面时谈得最多的话题。
  “怎麽?你这是信不过我的实力还是根本就在找借口推托我?”他还真的摆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来。
  “怎麽会……恭喜你得偿所愿了。只是今晚……”
  “我就等你这句‘恭喜’了,真心要祝贺就来实质性的,我可没高情操到需要精神褒奖。呐我跟你说好了,晚上要是放我鸽子,可别怨我三天两头过来烦你。”
   其实我能有什麽借口拿来推托?恐怕我一天24小时的行程他都老早掌握了八九成,这不是指他特意了解过我什麽,只能说我乏陈的每一天实在太容易让人掌握了而已。其实这种邀约不是一次两次,我也很坦然地告诉过他,我只是没兴趣没精力去应对,然而他却每每都能找到情况不一的理由,并且几乎都充分到了令我怎麽也拒绝不下去。比如说刚才他提的心理医师资格测试,记得第一次听他提起的时候,我似乎应酬了一句“哦,挺好的打算”,於是那以後我就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忠实倾听者。对於这样的发展我多少感到一些无奈,然而邱鹏允应待我的态度却让我怎麽也找不出破绽来排斥他,他似乎在视我为朋友,并且我拒绝不了他,即使我并不需要那些,他也清楚地了解我的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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