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番外【完结】(2)

2019-02-22  作者|标签:

文案:

这世间多得是无法回头的路。只是最初迈出脚时,很少会有人警惕,这一步将把自己带往何方。

二十岁青年与四十岁中年人的爱情,从开始就带着背德与不伦的骂名。

但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主角:林河,陈锦

楔子

醒来的时候,雨还在下。

昏暗的卧室里隐隐传出细碎轻微的布料摩擦声。陈锦缓慢的从棉被和床上青年的温暖怀中挣脱,借着窗帘外不甚清明的天光起身坐在床边。

勉强可称光洁白皙、但也不免带着中年人特有瘦削苍白的一双脚,浑不在意的直接踩在木质地板上。

两人的拖鞋、袜子、衬衫和长裤,在一小时前的亲密激情中洒落一地。

久雨近一个月的空气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潮湿。似乎有些若有如无的烟味残留,还有荷尔蒙缠绵不去的暧昧气息。

陈锦随意的拉起一条被青年丢在床脚的棉质长裤。然后赤裸着上身、光着脚走出了卧室。

客厅桌上一个小时前还在为主人矜矜业业工作的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并没有熄灭。屏幕右下角隐约可见跳个不停的邮箱提醒和各种新信息。陈锦抓过旁边的手机,翻了翻未接来电和信息,然后倒扣在桌面上,顺手把笔记本也合上。

他肚子饿了。想要给自己下一碗面。

下了面么?十分钟后,卧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之前还在酣睡的青年一边挠着头发打呵欠,一边走了出来。

看你柜子里还有包方便面。陈锦简单说道,仍旧低头吃面。

比起满屋子霸道的速食面香味,青年似乎对陈锦肩头的深紫色斑驳痕迹更有兴趣。他裸露着胸膛,凑上来贴住陈锦的背,低头用干燥的嘴唇在陈锦的耳廓和脖颈处反复流连。

年轻人刚刚射经过没多久的器官热切的抵在陈锦腰窝处,充满活力的蠢蠢欲动。

陈锦嘴里含着最后一筷子面,耳鬓厮磨间也难免有些心猿意马。想了想,倒也好笑的发出一声鼻音叹息,安抚一般:林河,别闹,我该走了。

1、绝境

林河的出身不好。

父母是没什么大本事的普通工人,夫妻俩微薄的工资勉强供他考上本地的大学。本以为等他毕业工作了,家里就能稍有宽裕。却没料到在林河刚进大四的那年夏末,夫妻二人因为单位的工程事故双双遇难。

家里没什么得用的亲戚能帮林河出头,单位看着他一个半大小子,半软半硬的总共就赔了他25万丧葬费。林河把父母的丧事料理完,剩下的钱,他把原本一家三口一直住的公房给买下来了。是一套房改房,他的爸妈攒了这么些年钱,也没能买下产权,每个月还要向街道交房租。到了最后,反而靠夫妻的两条命换回来了。

林河拿着房产证从房管局走出来的那天,总觉得有些微妙的讽刺,像是发自内心深处、蔓延至喉头的嘶哑干渴。

学校赞助了林河每年800的助学金,其实也就拿了大四开学的一次800块钱,然后就该毕业求职。

林河每个月在学校旁边的街边饭店打临工送外卖,赚钱给自己交水电煤气费、手机费,再吃喝拉撒、偶尔买书,便余不下什么钱。

他学的道桥专业,大三大四的时候该学电脑软件计算桥梁模型。同学们多是索尼惠普Ibm,再不济也有个台式机或者神舟。林河却连到学校机房上机演算的两三块钱,还要靠不吃早饭硬省出来。

没有电脑,林河就只能把时间耗在无尽的纸面手算上。别人的计算机跑三四个小时就可以出的结果,他要手算一夜,再上学校电脑简单复核。

日子久了,林河便想着省一点家里的水电挑费,于是长期耗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自学。早上买一大袋包子,带着酱菜吃完后余下的玻璃瓶当水杯,一堆学校机房里打废讨来的A3纸,一耗就是一整天。晚上再去饭店打工,顺便混一顿晚饭。

贫穷,疲惫,苦于生计,并且孤独的林河,在他人生最低的21岁那一年春天,遇到了40岁的陈锦。

大四的春天,学校和社会上的招聘会林林种种。道桥、土木、建筑之类的求职倒与其他专业略有不同。中国这些传统专业技术型知识分子们,互相之间师承和派系的斗争倾轧,在学生离校入职前,就早已开始。

多的是功成名就的校友和师兄们穿得人模狗样,在就业绩回母校招揽徒孙学弟,壮大队伍。

平时成绩出色,或者家里关系够硬,又或者成天巴着老师学生会的学生们,总是能得到各种内部的推荐和消息,自此自上而下的并做一股、一起斗得如火如荼。

而这些事情,和那时的林河当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那应该是三月初春的一个下午。林河始终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掉那个下午。

那天下午,他如常的在图书馆自习。前一天,他刚去学校机房上网,看过自己的邮箱,有一个小县城的乙级设计院发来了面试通知。这是他收到的第一次邀请,而此前发出的上百份简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图书馆的窗外有些朦胧细雨,天色昏暗。室内泛蓝的日光灯管照着林河的脸色一片惨淡。桌上堆满了规范和参考书,他在为毕业设计做初步的推演。穿山双涵洞隧道加横跨山谷铁路桥,他给自己选了一个难度适中又特点丰富的课题。但他从头到尾都只能通过手算结果,这就比其他人要劳累了许多。

林河枯坐了两个小时之后,决定起身去倒杯水。

然后他看到了不远处图书馆大厅角落里四五张桌子那里围坐了一圈的人。好几个是他的同班同学,还有他的辅导员和系主任,还有几个年长的陌生人。应该又是内部关系的招聘和笔试,大概又是什么师兄学长的路子。林河看了一眼,然后想快步走开。

但命运有它不容质疑和错失的节奏。本打算匆匆离去的林河,迎面看见了陈锦。

那可真是个漂亮的男人。

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一个中年男人似有不妥。与它有关的原本应该是青春,柔美,妩媚,清纯,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

可当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抬眉向角落里那些人笑道一个小时时间到了,大家算好了么的时候,林河却觉得轰然如被雷击。有像带着细碎火花的电流,在他的脑回路间迸发而出、川流不歇。

高大,白皙,俊朗这些流于表面的词语,远不足以形容林河所见到的这个人。甚至显得庸俗不堪。

这个人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话,整个人却仿佛慨然有光。

林河不由得止住脚步,忍不住怀疑刚才照面瞬间交错的一眼,到底是他自己看进了那人的灵魂深处,或者反而是自己的内心被人窥视而毫无预兆的完全打开。

陈锦并没有太多留意一个陌生学生的视线热切与否,继续与迎上来的系主任和辅导员们闲聊:周教授,时间匆忙,也不好为难孩子们。粗算个穿山隧道的受力,应该差不多够了。

系主任姓周,是个十分热衷于人事关系的大肚子男教授,平时多见他威严煊赫的一面。

周教授点头笑道,差不多了。现在都是电脑计算,这种手算也就看个意思。这几个学生水平都还不错的。陈总你好好挑挑。

陈锦笑而不答,示意助手去收各人的演算纸。

周教授继续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一起吃顿便饭。让同学们也向你介绍介绍自己,大家多聊聊。

原本坐在桌子前苦闷计算的学生们闻言便识趣的起身凑过来,有胆子大的更笑着凑趣道:陈总,您设计的几座大桥,我们都去参观过

天黑还早。陈锦笑笑,接过整理好的演算纸反倒坐了下来,学校的食堂我也十几年没吃过了。知道你们年轻人不扛饿,大家稍微将就着等等我,看完答题,就一起去食堂。

气氛一时沉静下来。

学生们也不好再坐回去,便围在陈锦的周围看他阅卷。

几个辅导员略带尴尬的看了看周教授。

我记得隧道内受力,大三的时候应该学过了吧。陈锦简单翻了翻答题纸,忽然说道。

大家都是年轻人,别拘束,说说该怎么分析。

应者寥寥。

快毕业了,虽然有个毕业设计,但也不过应景而已。考公务员、考研的学生早已不在学校露面。有求职意向的学生多是各显神通,家里疏通门路。找关系,面试,自我介绍,家庭情况,求职意向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塞满了脑子。大三时候学的枯燥内容,别说是否有心梳理,只怕早就忘得干净了但也是常情。

两个平时成绩不错的学生,勉强硬着头皮含糊的答了几句。

陈锦笑着点点头,又问:还有人有补充的么?

几个辅导员交互了眼光之后都看向周教授。周教授咳嗽了一声,想要接话。

林河却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他的毕业设计就是与穿山隧道有关。受力分析和模型搭建虽然复杂,但这半个月来他起早贪黑早梳理清楚。他平时并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却突然按耐不住。

隧道受力受到山体本身的林河愣愣望着人群中的陈锦,刚张嘴说了几个字,突然兜里传出了刺耳的手机铃声。

时间不早了,图书管里只剩下面前的这拨人,还有一个不相干的林河。空荡荡的室内,早已落伍的黑白诺基亚和弦铃声就显得格外蠢笨。

林河慌张的捂住兜,低头开门退了出去。屋里的周教授便趁此岔开了话题。

电话是饭店老板刘大星打来的。

你小子在哪儿了?

还在学校。不是还早么?

今天早点过来。

干嘛?

什么干嘛?!刚才楼上过来加定了四桌席面,我这儿忙不开了。快特么滚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林河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焦虑,好不容易忍着刘大星唠叨完,叠声答应了就赶紧挂了电话。

他平时都是晚上七点半才过去打工,这个点过去无非是收拾和洗碗,最脏最累的活,每个月才900块钱、外加包一顿晚饭。学校有课,他还要自习,时间太早总归脱不开身。

等林河挂了电话,把满手的汗随便在裤子上擦了擦,赶紧推门又回图书馆里。

但刚才的那拨人却都不在了。只剩下靠窗的座位上,他摊了一桌子的书和演算纸。

管理员阿姨正在依次关灯,瞧着他进来,便笑着招呼道:小河,今天关门了,早点儿回去吃饭吧。明天早来。

林河往窗外张望,隐约可见一群人簇拥着刚刚所见的那个男人走远。只得浑浑噩噩的收拾起书包,抱着演算纸往外走。

刘大星开给林河的每个月900块钱、外加一顿晚饭,并不好赚。08年这会儿,外包餐具清洁已经十分普遍。老板无非是想每个月多省下点钱,有机塑料的餐具购置成本和洗碗的人工费,总比每个月几千给外包公司要划算很多。

只是即使数九寒冬的晚上,林河都要坐在饭店后厨房的小院子里,用一个锈迹斑斑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洗碗。老板舍不得给他用热水,下大雪也只有冰冷咂骨的自来水可用。戴双层乳胶手套、穿防水的橡胶裤,也不过是让身上衣物不那么容易浸水,而寒意是一分也驱赶不了的。

每天洗完所有的碗之后,店里会留份剩菜和米饭给他。有时候是青椒炒肉丝,有时候是青菜炒蛋或者西红柿炒蛋。胡乱就着菜,林河一个人就能吃掉半盆米饭。刘大星有时候关门之后不赶着时间去麻将档打牌,就会坐在柜台旁边一边抽烟一边笑骂着看他把店里多煮剩下的米饭全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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