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阖上双眼,企图阻隔眼前的景象。
一片黯然懵光之中,浮现起过往旧事,撩动心弦的清冷面容,安然睡躺在双臂之间。
二十年了,二十年……
千百个白昼与黑夜,无数仇恨与思念。
每一个不眠夜里,每一次醉生梦死,怨怼和痛苦从不曾远离。
可做梦也没想到,再次相见,竟会是天人永隔时。
「呀,这倒真是令人意外地会面!」
石门开启的隆隆声终于化为萧静,一道轻佻凌厉地谈笑声,珠落玉盘般打破沉寂。
上前一步迎上门前,身形隐隐阻隔着去路。
上扬的凤眸透着幽幽寒光,司徒尊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伫立眼前的南宫烈。
一动不动的挺拔身姿,自然而然散发着冷傲之气。
冷魅的目光由上而下,最终停在横躺在南宫烈怀中的熟悉身影上。
漾着一丝惊讶,笑意都化作凝重。
看着安然如沉睡般横躺在双臂间的人,司徒尊的眼中浮现一丝莫名的哀伤。
「……我还是来晚了、呢!」
他确实料到姑姑会有此一着,但始终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眼下看来,晚虽是晚,好在还不算太迟。
至少,幸得及时拦阻南宫烈带走爹爹的尸身。
否则,那些被掩盖之事,恐怕将再也无迹可寻了。
暗自盘算着,司徒尊挑着凤眸,斜睨着双目微阖,丝毫不为所动的南宫烈,唇角一勾,冷冷一笑。
「哼,原本先父有令,命我不得轻易与你交手……」
提及先父,捕捉到南宫烈近乎痛苦的面部抽搐,挂在唇边的笑转而苦涩。
「可是,不论是何理由,出于何种目的,擅闯一族禁地,私开皇陵,挪动先皇遗体……呵呵,你果然不同凡响,当真敢作敢为,以上种种皆属禁忌,条条都是死罪……」
此话一出,在场四人神色各异。
志轩与靳伯的不安,衬托着司徒尊意义不明的笑,以及南宫烈暗沈而幽静的冷。
听了他挑衅之言,南宫烈虽始终一言不发,浑身却渐渐散发出难以抑制般地骇人杀气。
被隐忍的杀念,南宫烈置若罔闻地侧身跨前一步,却被横于身前的长臂拦住去路。
「你如此任意妄为,漠视一族铁律,既然被我遇上,又岂能简简单单放你就此离去!」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脸孔。
尽管有着截然不同的神情,却还是与双臂间的冰冷无息的容颜再一次重叠在一起。
胸口有一团深邃的痛,如火焰,如寒冰,如针刺,如刀割。
似怒非怒,似恨非恨,悲喜难辨,也不懂得如何形容。
仅只是荒谬的灼热地,焚烧着整颗心。
深深地深呼吸,情不自禁地收拢手臂。
恨不得将怀中冰冷的人儿,就此融为一体。
南宫烈仰天幽幽长叹,叹不去纠结的爱恨。
「……让开!」
由上而下的嗓音,如压抑后的低吟。
可目的未达,司徒尊又怎会轻易放之。
「让不得!」
不假思索地寥寥三字,挑起凌厉杀气,而司徒尊却不甚在意地继续“火上加油”!
「若是……你愿放下爹爹的尸身,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刻意加重“尸身”二字,果不其然,见到南宫烈骤变狰狞的扭曲面容。
了然于心的结果,牵动了心中多日来不断否决的猜想。
然而,仅只是短暂的分心,拦阻的手臂却被向上蓦然一撩。
「呃、南——南宫烈!!」
大喝一声,仓惶回头也只可见一抹青烟遁入水幕。
咬牙切齿地瞪着波澜渐静的水壁,司徒尊不甘心地咬着唇瓣,虎牙磕破朱唇却毫不自知。
唯有被鲜红点染的凤眸,闪动着幽蓝寒光。
「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尚有多个疑问未解,还有……
冷家一夜灭门之事,也有太多难以解答的疑点!
决不能一时心软,就此放任南宫烈离开!
如此想着,司徒尊长袖一摆,双足一点。
下一刻,已然没入幽幽碧海之中。
「少、爷……」
见此情景,回过神的靳伯也尾随而上。
独留下进退两难的志轩一人,伫立于深海之内。
事情似乎远远超越理解,变得错综复杂。
主子并未提及太多,而南宫烈,原本便不是善于亲近之人。
若非先父遗命,他也不会徘徊挣扎于忠孝之间,而难以抉择。
当初,要不是主子将计就计,他最终……恐怕唯有一死方可了断这等忠孝孽缘。
可是,就在前一刻,他开始有些糊涂了。
一直宣称要向先王复仇的南宫烈,居然以一种近乎悲痛欲绝的神情抱着先王的遗体……
太多不解令志轩举步不前,凝着大开的石门,志轩想起司徒尊多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先不说主子究竟有何谋算,仅只是连番破除禁忌的举动,对族里而言已可谓惊世骇俗。
不过,话又说回来。
若他没记错,方才主子说过,唯有皇室一脉独门内功才能开始这扇门。
那么,南宫烈……究竟又是如何开启这扇石门的呢?
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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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神岛上错综复杂一团乱,可此刻身处扬州的冷傲竹与驰风,也是莫名其妙的一团糟。
原本,他二人仅只是想一明一暗,将展末年送回啸剑山庄。
途中冷傲竹也试图说服展末年化干戈为玉帛,尽量解释南海神宫与中原武林的误会。
若是能化戾气为祥和,那么也算化解一场可以预见的浩劫。
可谁又料想,就在他们返回太原的路上,莫名一封飞鸽传书,彻底搅乱了冷傲竹一心化解恩怨的计划。
一路策马飞骑,在未知事态进展的情况下,冷傲竹与驰风只能随着展末年赶来扬州城。
这一行,风尘仆仆自是不在话下,更令人费解地是展末年态度上的突然转变。
自南海营救以来,展末年也承认南海神宫诡秘莫测,冒然行事恐怕只会自招恶果。
可是,自从收到那封神秘的飞鸽传书,展末年非但怒叱前来阻止的冷傲竹,更马不停蹄地赶来扬州,像是唯恐不及征讨般。
当真是莫名其妙!而事实也确实他比事先所想的更严峻。
来到扬州才短短半日,中原群雄已然上下一心,事情正往着最坏地方向迅速展开!
「听闻,仅只是这段时间,连续几日,江湖中有多个门派都号称被南海神宫之人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