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皱着眉头,冷傲竹满面愁容,简单陈述着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江湖传闻。
倘若是以往,他必定对此种言之凿凿、众口一词的传闻深信不已,但现如今,他无法让自己不去怀疑。
传闻之中的前几日……那几日,甚至再前几日,他一直与司徒尊在一起。
从未见过司徒尊迫害中原武林,而他所见的所谓南海神宫门人,无非只是一群淳朴的异族居民。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挑拨两者纷争?
「现在各门各派皆群情汹涌,看来,想要不动干戈而化解其中误会,可谓更是难上加难了!」
愁眉深锁,冷傲竹了无生气地颓然而坐。
长长一口叹息,宛如临近枯萎地树木在凄风中渐渐凋零。
而静默伫立一旁的驰风,环抱着自身的佩剑,后背轻轻倚靠在窗框之上。
尽管,依旧是那副黑口黑面的冷峻模样,但却全然没有司徒尊在旁时,那般的草木皆兵。
一言不发地静静听着,沉着而冷静,盯着冷傲竹的眼眸中,隐隐闪烁着审视的光芒。
「成也好,不成也罢,勿须过分介怀!」
淡淡一句,驰风冷冷放下抱胸的双手,离开窗栏,缓步向屋内走去。
「我大月一族,久居南海,虽不至喜好挑起战乱,但也不惧怕他族侵袭!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亦不必再庸人自扰!」
凌然生冷的语调,如同陈述无关紧要之事。
如此毫不关心的口吻,直令生性耿直的冷傲竹愕然一愣。
「不对!驰左使此言差矣!」冷傲竹不认同地起身,「你可曾想过,一旦干戈起,双方必然会有死伤,为了这样一个误会,死伤值得吗?」
不论是南海神宫的人们,还是中原武林的群雄,根本没有必要为此丧命。
不,即便不是为此,实则他也不希望见到无辜之人受伤流血,更甚者……绝命!
因此,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场浩劫就此发生!
冷眼旁观,冷傲竹暗自下定决心之际,一旁的驰风却反其道,不冷不热地轻蔑一哼。
「哼,难怪主子说你太过天真!」
赫然一听司徒尊之名,冷傲竹只觉脸上莫名一阵烘热,下意识面色一沈。
「驰左使有话不妨直言,莫要拐弯抹角愚弄在下!」
「哼!」又一声冷哼代替作答。
漠视冷傲竹恼怒,驰风径自伸手探入胸前,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方布。
将之随意丢在桌上,驰风面无表情的问道。
「可曾见过此物?」
不解地看看眼前人,冷傲竹才拿起桌上的方布。
在手心摊开,低头查看。
一块纯白四方布,咋看并无可疑。
但凝眸仔细观察,便可见布上有些若有似无的奇怪图案。
几条波浪线,一些大小圈。
歪歪曲曲的波浪线下,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圆圈圈。
大圈圈内,还有几个小圈圈。
小圈圈里,有一个暗红色朱砂注明的交叉符……
莫非,这是……
第六十一章
悠悠蓝天下,两道轻慢冷珏的身影蓦然自水平面窜出。
背着赤橙耀目的夕阳,激碎平静无波的碧水寒潭,跃出粼粼水波赫然出现眼前。
「……今日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就此离开!」一声怒叱从天上而来。
众人抬头在四散的晶莹水珠下,只见司徒尊旋身而过,落在一身朱红锦缎身姿傲然的男人身前。
「还想走?!」长臂一横。
想要避开却闪避不及,站在那里,南宫烈透着隐怒与萧杀之气。
「我已说过,看在故人面上,不想伤你……」滚动在喉头的嗓音,低沉而压抑,「司徒小子,你莫要相逼……」
闻声,穆坤等人终于自震惊中苏醒。
迅速追上二人,戒慎的护在司徒尊两旁。
「呵呵,说得倒甚是动听,只不过,你当真以为可敌得过我?」司徒尊笑睨着始终垂眸凝着爹爹无息清颜的南宫烈,一双晶亮的凤目炯炯如炬。
听不出是虚张声势抑或当真胸有成竹。
只知那轻如春风的珠言妙语,带着难以忽视的自信。
南宫烈自上岸第一次抬起眼帘。
曾经锐利的鹰眸此刻黯淡无光,空洞的目光,轻如鸿毛般落在司徒尊身上。
戒备之余,穆坤也趁机打量起眼前突兀出现之人。
定睛仔细一瞧,纵使阅人无数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惊叹。
……眼前这男人当真相当出色,亦绝非常人!
不光那醒目的俊朗外型,更多的是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和岁月练就而成的冷凝沉稳。
纵使不言不语,仿佛无悲无喜,无怒亦无情,却还是让人经不住为之心折。
想他祖孙五人自迦王深入潭底,一直紧守,他们从有半刻松懈。
可就在前一刻,他们亲眼目睹迦王与此男子相继跃出水面,想必这其中定有隐情!
再加上男子手中横抱之人,尽管晏菲他们不识,可穆坤一清二楚。
怀中人,便是他们已然先逝十四年的先王——司徒麟!
「迦王,此人他……」
「穆坤爷爷,请您暂且退到一旁!」
胸口跃动着难以抑制的焦躁,司徒尊顾不得会伤了主仆之情,冷漠地下达命令。
心中明了穆坤所问意欲何指,但连他自己都尚且不明之事又要如何作答?
「南宫烈,我有几个疑问,你若不答,休要妄想可全身而退!」越过听命退开的众人,轻轻踱步上前。
一眨不眨地凝着至亲至爱的爹爹,在缓缓抬眸望入南宫烈那双沈敛深情与沉痛的空洞眼眸……
「你与爹爹……是故友?」试探性地率先提问。
南宫烈静静阖起双眼,默然不语。
「哼,不说么……」司徒尊不甚在意地笑了,亦并未咄咄相逼。
然而单方面的自问自答,着实有些尴尬。
直令二人瞬间窒息般地沉寂,与此同时,逐渐回复平静的寒潭却忽然再掀波澜!
「十四年前,理应遵循古法置于灵柩安眠的爹爹,想不到竟被人以千年冰魄完好保存至今……」
轻柔地抚上横躺在南宫烈怀中早已逝去的爹爹,眼尾却扫着慌忙跃出水面而急于奔向他们这边之人。
手中冷硬如冰的触感,说明怀中人早已失去生命,肉体没有弹性,周身也散发着异常刺骨的寒气。
「当日便有此远见,莫非一早已笃信,终有一日、有个人……定会前来带走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