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无声地沉沉深叹,有一种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羞愧萦绕在心头。
伸手覆盖在胸口,思念与牵挂全都说不出口,定定地凝视着对面,隔着衣衫掩盖不了猛烈跳动的心。
为何而如此悸动?心动便是如此吗?他根本不敢深究。
只知,在司徒尊面前,他那一点点的自尊心早已溃败碎成粉末,飘散在空中。
「我说……冷少侠,伤势沉重就该早些歇息,而非、如此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
幽幽地嗓音忽而传来,令冷傲竹惊地心都漏了一拍。
蓦然睁大眼眸,自凌乱地思绪中清醒,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隔着火堆原本闭目而眠的司徒尊,不知何时苏醒了,正挑着凤目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可是在担心……即使见到仇人亦无法手刃报仇,便愧对九泉之下的亲人们?」
掏出怀中碧玉紫青扇,司徒尊淡淡仰头看着清朗皓月,有一下每一下地徐徐挥动,颈边地零散青丝,微微飘动在黑夜中。
此情此景令人迷醉,冷傲竹微微一愣,脑中千回万转。
「没错,报仇、曾经确实是我此生唯一的大事,也是至死方休的心念……」几个月之前,这便是他的全部,只不过不知从何时开始,仇恨在他心中竟会变得如此淡薄。
顺着司徒尊的目光,仰起头,同样望着清冷无际的夜空。
仅仅只是简短的对话,司徒尊并未再开口,他的话亦透着淡淡地哀愁。
但不明所以地真挚,不假颜色的真心之言,冷傲竹自问从不曾对何人如此推心置腹。
冷冷地微风吹拂在脸上,勾起一抹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浅笑。
听是谁说过,心轻万事皆鸿毛,以往不明,不过此刻想来,大概就是形容这般的心境吧。
「此来原是想帮忙搭救,可还是未曾帮上忙……你说的没错,我欠你的太多太多、所以,以后绝不会再轻言生……」
「你是想说,你愧疚、内疚,想要还债,要报恩?」骤然一沈地冰冷嗓音,不待言尽便打断缓缓而道的淡漠之言。
诧异地回头,赫然对上闪烁着灼燃火星的凤眸,冷傲竹怔怔一愣。
「我确实、想……」
「罢了,无须多言,我不想听!」闭上双眼以绝视线,司徒尊再一次冷冷地阻断冷傲竹气虚微弱的言语。
眼见耳闻的一言一行,所为为何,他又怎会不知?
冷傲竹耿直冷淡的心性,大概也只能为这些理由而不顾生死赶来救他了。
当初的当胸一剑,他应当早已心死,竟在再见面时又忍不住心怀期待,真是愚蠢之极。
火光后,突然黯然寒冽的俊美面孔,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在司徒尊面前更不善言辞的冷傲竹,犹豫了很久,才继续开口。
「其实,我、确实觉得亏欠于……」
「冷少侠,你莫非少年失聪?我已经说了,不想听!」眉目都不曾掀一下,司徒尊微微转了个倚靠树木的姿势。
一而再再而三被阻断,心底不明所以地燃起一把无名火,听着清幽地比冬日更寒冷的言辞,冷傲竹扶着地面坐起身,冲着对面提高嗓音。
「我并非没有听见,只是想你听我说完!我并非你的属下,无须听你吩咐!」一口气道尽的话,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路中。
许久,司徒尊再一次睁开双眼,窜跃地火星如同萦绕在炯炯的凤眸中,斜睨着对面瞪着俊眸,气急败坏的男人,扬眉邪冷一笑。
「哼,冷傲竹,你可知从未有人胆敢如此对我说话,你就不怕即刻死在我手中?」轻轻站起身,缓步走至越过篝火堆,直到伸手可触方才停下,「说吧,如果你不怕此刻说的话,成为最后的遗言!」
抬头对上冷蔑垂视的凤眸,冷傲竹轻轻柔柔地摇了摇头,唇角漾起一抹苦涩淡笑。
「我从不畏生死,但……亦从未如此刻般想要活下去。」扶着身后的树干,冷傲竹勉强站起身,「司徒尊,认识你以来、经历了太多前所未有,可最悔恨莫过于……因我的疏忽而累你深陷险境……」
定定地相互对视,眼前绝美的面容不带一丝表情,身处于幽静地山林中,耳边是树木遇风的簌簌声。
冷傲竹垂头对着地面深深地深吸一口气,鼓起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有些话,放在心中许久,这一刻好想、好想能够坦诚相告。
「正如我所言,确实悔不当初,懊悔、内疚……也知道如此重伤,此行恐怕、恐怕会命断于此,可是……我从未为求死而冒然妄动!」
松开支撑身子的树木,冷傲竹抬起大掌按在心口,毅然抬头挺胸,正色郑重地出言。
「我的性命,自己承担,生死都只需自己负责,决不会怨天尤人,更不曾想过,还你一条命便可算是报了恩!」
听着义正言辞的说辞,司徒尊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眼前这个比顽石更固执的男人,黑夜中依旧煞白无血色的俊脸,令人毛骨竦然地震撼。
「我从未遇过像你这般的人,聪明绝顶却也云谲波诡,我就像总被你把玩于掌心,可你……不经意的关心、一次次的救我……」
有些混乱的甩甩头,冷傲竹不自然地避开触及的视线。
「除了我早已过世的爹爹与娘亲,只有你……」
「只有、我?」错愕、诧异却甜腻的反问。
前一刻的焦躁全部消失于空中,司徒尊掩不住妖魅地窃喜,绽放在唇边。
「呃、啊……我不是、我的意思是……」以夜幕为遮,冷傲竹只觉得脸上滚烫如火。
「你不是……」含着媚笑,拖着长长地懒音,倚近难得露出尴尬羞涩的男人,「……不是什么?」
被逼至紧贴树干的冷傲竹,艰难地动动喉结,似乎每一次面对司徒尊,到最后他都只会处于下风。
再三的深呼吸,冷傲竹反手扶着树木,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孔,「我、我的意思是想说……我不懂分!」
「分?」司徒尊细眉一挑,含媚带笑的凤眸中透着不解。
「真、或假!」
事实不光如此,其实,他更没有自信,放任自己心中的牵念,无畏生死,他却害怕付出真情。
「傲竹……是、真的……」
「欸?」
代替言语地低唤,如同拨动心弦的魔咒,喷洒在鼻息的幽兰芳香,连同一瞬的错愕夺取呼吸。
骤然在眼前放大地精致五官与唇舌甘甜如蜜的滋味,魅惑摄魂,胸口狂乱跳动的节奏,如痛如醉,鼓动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