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笑道:“放心,我保你平安。”
李鹤年眼睛一亮,故作豪勇地拍着自己的胸膛:“我与你一道杀敌!”
叶柒见他面容稚气未脱,身量也还没长足,不由摇头:“你不行。”
“谁说的!”李鹤年正待争辩几句,突然想起方才热血洒在手背上的粘湿感,浑身打了个哆嗦,原本十分胆气亢奋去了六分。
他面色发青,叶柒知他心中所想,不由叹了一声。
良久李鹤年才恢复过来,兴致丝毫不减,抬头瞅着叶柒,眼中满是期盼:“等离山后,你做我师父可好?”
叶柒从来没想过要收个弟子,而且这弟子的资质也不是那么合格,可不知因何缘故,点头道:“好。”
他想,便是答应了又怎样,不过是教导功夫罢了,练得不好权当健体强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鹤年却来了精神,几可想见日后自己仗剑江湖的英姿,凑在叶柒身边唤了两声师父,暂且过过嘴瘾。
二人行于山道,一时无话。叶柒心里发闷,因为重太玄缘故,身后追赶之人都与他有几分交情,方才的朱白石亦是,却不料死在了李鹤年手中。
倒是李鹤年精神正好,手里挥着长剑,神采飞扬。
可惜他年少体弱,山路又崎岖难行,行不了多久脚底便起了水泡,双腿酸痛难忍,眼中几落下泪来。
叶柒与他做了一根拐,他一边拄着一边哭,看起来好不可怜。
凤陵一地气候适宜,这山上也是草木繁茂。从前叶柒与重太玄来过一次,对这里环境有些了解,知道哪些野菜能吃,哪些菌类有毒。
如此一来,只耗费了不长功夫,便做了顿晚餐,虽简陋了些,味道却算鲜美。
哀麟山上猛兽毒蛇恶虫多,晚间夜宿时候叶柒也不敢燃篝火,只洒了一圈药粉,让李鹤年去睡了,自己却打坐调养伤势,留了一分心神于外。
山中寂静无声,寅时左右,枝桠树叶交掩间传来簌簌脚步声,叶柒左手握了剑,一下站起身,见李鹤年睡得香沉,想了想还是未叫醒他。来人仅一个,若他敌不了,纵然李鹤年醒着也无用。
他抱着剑,清寒山风吹面,突然就觉得有些寂寞。半年前他来过这里,身边还有人陪着,谈笑无忌,如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只不知原本的知己好友,为何旦夕便成了生死仇敌?
那脚步声不急不缓,东边日头已有些亮光,依稀可见薄岚之中,有人执扇而来,步履优雅。
这番姿态,浑不似在山林之中,风采自成。
叶柒握剑的手紧了紧,低声唤道:“……兰若生。”
兰若生乃重太玄帐下之人,学富五车,谈吐风趣,从前叶柒便爱与他说话。
“我见着朱白石的尸体,是你杀的?”兰若生折扇缓摇,悠然问道。
叶柒点头:“是我。”
兰若生冷笑,还未说话,便见一只脑袋从叶柒身后探出来:“明明是我!”
李鹤年持剑而立,看着还真有些江湖侠少的感觉。
叶柒见他醒来却觉得头痛,果然兰若生又道:“我便知不是叶柒你下的手,既然是这人……那便好办了。”
“若生,不关他事!”叶柒手挡住李鹤年不让他上前,疾声道。
李鹤年不满地唤了声师父,脸上苦巴巴的。
兰若生挑眉:“你竟收了他做弟子?”
叶柒突然有些脸红,转头说:“还未。”
“还不是弟子更好,”兰若生一派轻松写意,“叶柒你与我回去,这小子交给教主处置,这些日子的事情一笔勾销。”
李鹤年借着熹微日光细瞧兰若生,见他也是儒生打扮,衣衫却干净整洁,腰悬佩玉,扇面上两三朵空谷幽兰,神姿不俗,何况他容貌也出奇俊美,是个十分出众的人物。这一来,他便不由起了些自惭形秽之感,觉得若与对方比较,自己当真一无是处。
兰若生最难得的便是那份万事尽在指掌的从容态度,而这一点,是李鹤年如何也学不来的。
他正自神伤,却听见耳边叶柒道:“退至我身后。”语声坚决。
李鹤年颇不甘心地嘟嚷了几句,但还是乖乖地退后,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兰若生似有些意外:“你真想与我动手?”
叶柒面有苦色:“我不想。”
兰若生劝道:“以你和教主的交情,只要你肯回去,要什么没有?如果你喜欢收徒弟,改明儿就给你送十个八个娃过来,个个资质绝佳,保管教什么会什么。教中钱财任你挥霍,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重……”
叶柒低声道:“……可我也不曾有什么大抱负,吃饱喝足到处走走,便觉得很快活了。”若还有一两好友相伴,那就是神仙日子……可这话,已经不能说了。
兰若生将手中的折扇一合:“你这便是不愿与我回去了?”
叶柒看着左手中的剑,似有些愣神:“我……愿意与你回去,”兰若生面上方露出喜色,却听对方又道,“可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李鹤年。他因我才有这一劫,我既答应保他平安,就不能自毁承诺,所以……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