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无道 by:想.言【完结】(9)

2019-02-22  作者|标签:想.言

炎毅在一旁看得难受,忍不住说:“殿下,夜里风大,还是早点回寝宫吧。”

景非鸾摇摇头,说:“你先退下吧,孤想要陪陪母后。”

炎毅只能遵命,无声无息的离去。

“母后,儿臣已经厌倦了,若有朝一日这江山断送在儿臣的手中,母后你会怪罪儿臣吗?”景非鸾喃喃自语地问。

他曾经立下誓言,有朝一日必亲自手刃那两个奸臣,夺回失去的尊严和权力。可这件事他在四年前就已经完成了,如今却发现,心中的恨意无法消除,他像是被诅咒的怨魂,永生永世无法得到安息。

只要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没人知道,他有多憎恨这世上所有的一切。

然而,这一切里也包括他自己。

颜傅起了个大早急忙出宫,他匆匆赶回府邸中,府中的下人全是景非鸾赏赐的,除了那个由故乡带来的管家。已对这个王朝和君主彻底失望,吩咐管家只收拾一些盘缠和衣裳,然后随他一起上路。

打算星夜兼程赶回乡,带上家人一起找个清净的地方落脚,再开个茶栈做闲云野鹤。即使满腹经纶无用武之地,颜傅也认命了,要怪只怪自己生不逢时,偏偏遇到那么一个昏君。

年迈的管家只是楞了下,便照了他的吩咐行事,官场如战场,少爷这样做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一人一个包袱,外加一匹骏马,所带的东西和他们来时那么少,只是那时的满腔热诚,到了今日只剩下惆怅和茫然。天刚蒙蒙亮,马蹄踏在街道上格外响亮,想不到这时辰除了他们,还有迎面而来的马车。

在相互经过时,马车的窗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撩了起来,一名女子探出头来,清丽的容颜上写满震惊。

“夫君?”马车上的女子惊讶地唤。

石板道,青砖墙,灰瓦檐,就这样定格在这一刻。颜傅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熟悉无比的脸,顿时拉紧了马僵,一个青衣孩童也探出了头,惊喜又兴奋地大喊爹爹。

“娘子,倪儿……你们怎么会来都城?”颜傅立刻下马问。

此时一个穿着宦官服的太监从马车后走出来,尊敬地躬腰道:“奉大王旨意,颜侍郎上任这段日子以来,刻苦勤勉废寝忘食,大王不忍心见到大人日夜操劳,却独居都城无亲人陪伴,特命奴才前往夷州,将夫人和小少爷接来,以解大人后顾之忧。”

听太监念完这一长串话,颜傅原本见到亲人的喜悦顿时消散,只剩下一片无言的苍白。

从此他的后顾之忧,便紧紧地捏在了景非鸾的手心里。

金銮殿上,早朝从每日改成了三日,如今又改成了五日一次,若不是是集体大臣跪殿上柬,恐怕又会被推迟为十日一次。即使这样,每当上朝时景非鸾仍哈欠连连,经常听着大臣们的上奏便睡了过去。

“大王。”在王位旁的太监轻唤道。

景非鸾慢慢地张开了眼皮,便看到满朝大臣都在看着自己,于是不紧不慢地坐直身子:“何事?”

“禀大王,四王爷已奉王命回都城,正在殿外等候召见。”一旁的太监说。

看到景非鸾点点头,那太监便挺直腰竿,拉高声音呼道:“宣四王爷上殿。”

早在多年以前,王淮和张兴把持朝纲之时,好几位王子陆陆续续被陷害,其中更有些是惨死在狱中或是边疆,如今堂堂浩大的炎国,身上流着直属王室血脉的,只剩下景非鸾和这个之前被贬到偏地却逃过追杀的四王子。

景非暮立于堂皇庄严的大殿之上,一身浅蓝长衫已经洗得泛着寒酸的白,黑发却丝丝不苟地束起。他眉目明朗,淡淡然的微笑蒙上一层道不明的妥协和温暖,轩昂地接受所有人打量和探究的眼光。

“嗯,四皇兄常年在外奔波辛苦了,先暂且住在宫中修养吧,等孤下旨将王府建好再作打算。”景非鸾淡淡地道。

“多谢大王。”景非暮却不被他的冷漠影响,也淡淡地半跪谢恩。

退朝后,颜傅刚跨出殿门,就被一个太监上前截住了。

“大人,殿下有请。”

宽广梨木屏风上,是一片空洞的白布,景非鸾捻着笔,一点一滴的墨痕在笔尖下诞生。扫了进门跪安颜傅的一眼,又转过头继续作画,养和殿里沈淀在一片寂静中。时间从晌午慢慢爬到了午后,夕阳的余光穿透层层的珠帘,洒在了两人的身上。

此时正在作画的景非鸾,浑身散发着一股安详的气息,少了那点阴狠的眼眸,竟有点像是风度翩翩才子。最让颜傅意外的,是他笔下渐渐生成的山河图,那一笔一画蕴含着雄壮辽阔,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幅鬼斧神工的作品出自于他之手。

“爱卿,你怎么还跪着呢?快快起来。”景非鸾停下了笔,仿佛才刚想起他还在似的。

“没大王吩咐,微臣不敢擅自起身。”颜傅僵硬地道。

“来。”景非鸾拉过他的手,就把笔放了上去:“画已经作好了,爱卿就帮孤在上面题一首词吧。”

今时不同往日,景非鸾虽然从未说出威胁的话来,可颜傅从前的清高菱角被磨去不少,甚至变得有点儿小心翼翼。

若是换了平时,能在这样一幅绝对会流传千古的作品上题字,是何等快意之事。可是到了现在,他心里都在思量景非鸾又有什么诡计,满腹经纶早抛到了云霄之外,硬是挤不出一点头绪来。

“怎么了?难道孤的画就如此不堪,配不上爱卿的题字么?”景非鸾突然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然后贴近问。

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在颈后,颜傅不由地手一颤,若非及时移开笔,只怕是硬生生毁了这一幅画。

“既然孤已经做到了答应你的事,爱卿是不是也要兑现当初的诺言?”景非鸾问。

颜傅点点头,任他继续抱着自己的腰:“殿下既然已经将四王爷请回朝,那么微臣便该如当日所诺,答应殿下任何要求。”

为了还故人一个人情,颜傅这次算是豁出去了,哪怕是景非鸾要毁了他的一世清白。

可景非鸾只是轻笑了下,放开了抱住他的手:“那么你听好了,孤要你在这屏风上题一首词。”

就那么简单?颜傅顿时怔了怔。

“当然,必须是一首旷世古今的词,有问题吗?”景非鸾问。

“回殿下,当然没有。”颜傅连忙答。

看着景非鸾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颜傅也觉得刚才太过急切,顿时有点窘迫地垂下眼。

金色的夕阳犹如一截长长的丝绸水袖,穿过珠帘徐徐流淌,看着那被染上金辉的睫毛,一根根乖巧的黏在他脸上那样好看。景非鸾端起早已冷掉的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不着痕迹地掩饰着心中忽然的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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