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到底还是爱着我的。”海甚至这样想,“他给我花钱治病,现在还给我做饭吃。”
而且,他都不再折腾他了。
不过,清清静静的环境下再一想,他想到了,也正是高平孝将自己弄到了这一地步,他做这一切,是理所应当。
懵里懵懂地又一想,他终于想到了自己的悲惨之处。同时幻想,如果干爹在此时对他是不管不顾的态度,那便不仅只是面目可憎一词能够形容的混蛋恶劣了。
海因为这虚空的幻想,竟凭空生出来了委屈,他进一步认为,高平孝对自己再好一些,也是不算过分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海半夜睡着,偶尔也会被桑原光房内的动静吵醒,然后就会带着有些久违的感觉,试试探探地把手伸进裤中,摸一下自己的器官。
然而肾亏气虚的,他抚摸了,也始终是没什么感觉。
他这么试过好几次,在最后彻底放弃,也终于明白到底什么是真正的“阳痿”——
早前高平孝带他去治阳痿时,他其实还算不上阳痿,因为那时候,身体偶尔还是能在性 事中体验到快感的;而如今,他是从身到心对此事丧失了兴致与活力,只要一想起这回事,就想起这次进医院的痛,连头皮都发了麻,是彻底的无心无力。
在四体不勤的日子里,海过得很是清闲,闲到无聊的地步。高平孝起初还和他斗斗嘴,开开黄腔,但由于开了黄腔也干不了黄色之事,高平孝逐渐就对此丧失了兴趣。
海有点闷葫芦的个性,现下这家中加上他居住有四口人,其他三人都是身体健康、有话能说、有事可干的,他们常常围在一起商议大事,海则被关在房内,几乎要被遗忘了。
人在孤独时,常会忍不住回忆一些事情,海没有特别遥远的事情能够回忆,浮现在他脑海中最遥远的记忆,也不过是刚来到这个家时所见的情景。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即便没话说、不上床,海也不至于被遗忘,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
而现在,桑原光可以为高平孝带去利益,阿牧比自己更开朗健谈,他们二人强势的存在,令他渺小薄弱成了角落里的一道影子。
在一个深夜,海又一次被桑原房中异常高亢的叫`床声吵醒。
他皱着眉,在铺满月光的卧床上翻了个身,却发现惯常睡在他身旁的干爹不见了踪影,空荡荡的床铺上只余一片银白月光。
或许是去厕所了。海猜测着,重又闭上眼睛。
耳边的呻吟声时高时低地一直在持续,他浅眠着,始终没有彻底睡去,高平孝迟迟没有回来,而他忽然之间竖起耳朵,在那澎湃的呻吟中,听出了异样。
抱着不确定的想法,海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片刻后,他赤着脚下地,朝着桑原的房间,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门缝里透出微光,他看到了心中所猜测的画面。
实际上,在决定要过来一看究竟时,他的内心并没有多么挣扎——床上那些事,再怎么荒唐,都是平淡无奇,不足以激起他的波澜。
然而当这一切那么直观赤 裸地呈现在面前时,他还是有点作呕。
原来,他们三人已到这种地步。
三具光裸的赤体交叠在一处,从腿型可依稀辨出桑原与高平孝是一上一下。阿牧被夹在当中,他俯趴在高平孝健硕的胸膛,身体近乎对折,桑原则以原始而淫猥的姿势压在他背上。
上下两人的性 器同时插在一个孔穴中,而那个惊悚的部位正对着门口方向,那三人以一致的频率疯狂耸动,整张床都被摇得吱嘎作响。
海没有看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他说不清那令他作呕的究竟是这一幅下流荒唐的景象,还是心中那种强烈、却又道不明的情绪。
他的干爹把他干进了医院,随后又飞快地和其他两人热火朝天地滚在一起;内心深处,他本不愿意与干爹上床,因而他找了别人,也说不上是件坏事。
另外,他的干爹给他做了饭,也照顾了他。
理论上,他似乎是能够心平气和的,但实际上,却并不能够。
他一腔憋屈与怒火,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为何而来。
哪里不对,他想。
这整件事情,到底是哪里不对?
Chapter 24
高平孝未料到,海这么个人物会有一天对他有了意见。
海是一个漂亮的木偶、有趣的玩具,或者是个能干家务的保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对他提了自己的意见,在高平孝看来,一时只感觉匪夷所思。
在这种好笑和诧异过去之后,他一拍桌子,对他扬高了声调:“看样子,你是真闲出屁来了!连我睡哪都要管?”
海轻声说道:“干爹,你不觉得这样不好吗?”
高平孝当然没觉得这样哪里不好,只觉得这样的海才是不好。他中气十足地又拍了桌子,显出来不耐烦的怒意:“这样不好?要不是你这狐狸精当初勾`引了老子,我会喜欢上男人跳进同性恋这个大坑吗?”
精虫上脑时倒不觉得怎样,而在此时清醒中回忆了自己干男人的细节,高平孝忍不住一阵反胃。
海蠕动着嘴唇还想说些什么,高平孝挥挥手立刻转移了这个令人反胃的话题:“别再给我扯这些腻腻歪歪的小心思,你要是真闲得发慌,我就把家政辞了,家务还是你去干,还省老子一笔钱。”
海说到底,也并非无欲无求是个真正没心没肺的木偶,他不再与他说话,转身走了,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恰巧与正面走来的阿牧撞了个正着。
高平孝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白白养着海。他说到做到,说了要省钱,就立刻把家政辞了。
一夜的时间,家中就积攒了一摞脏衣服和一池子碗筷。
海休养了一个多月,倒并不至于干不得这点家务,只是心情不快,干得不情不愿。那一篓子脏衣服里,还有阿牧和桑原光的。
阿牧第二个起床,在卫生间刷牙洗脸,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海。
刷完牙,他走过去,把自己衣服拿了回来,“我的自己洗吧。”
海不和他争这些,他要自己洗就自己洗。
阿牧顾自打开了洗衣机,把几人稍厚的毛衣外套丢进去,一边丢,一边问他:“你这件外套掉不掉色?”
海摇摇头,阿牧便嗯了一声,全部塞进去,合上了洗衣机盖子。随后他将自己贴身的内衣裤装进一个盆里,往里面撒洗衣粉,撒了一些,忽的叫了一声海。
那一声是生疏的,有点试探的意思,海抬头看他。
阿牧那一口牙很白,此时是个很好说话的样子,他没头没尾地说:“那样不好吗?”
海不明就里。
“你看到的那些事。”阿牧提醒,“我以为至少你会松一口气。”
在他的眼中,海软绵绵的,像是一只家养的宠物。对着这种软绵绵的生物,他说话的声音也是偏于柔软的,不同于高平孝,是想大声也大声不起来。
“和那种人上床很可怕,不是吗?现在这样,他就不会再来找你。”阿牧说道。
海不予作答。
阿牧所说的,他哪里没有想过,然而令他所不快的,不单单是这些事。
没人懂他,连他自己都不懂。
在他的眼中,阿牧与桑原光一样烦人。
海要做四人份的食物。
柴米油盐菜肉蛋奶,大都由高平孝与桑原光采购了囤在家中,粮油够吃大半年,各种速食肉类鸡蛋也总是存满冰箱。新鲜的绿叶蔬菜,在这破落的小渔村,常会有外地人推着三轮车大清早的蹲在巷子拐角贩卖,走过去不过百来米,偶尔还能把小贩叫到家门口来选菜。
海不被允许随便出门,也没什么事需要他出门。
他为那三人煎炒烹炸,自己却碍于健康,只能吃一碗小米杂粮粥,外加两根不加油盐的水煮青菜。偶尔改善了伙食,也不过是多给自己蒸两只小孩拳头大的奶香馒头。
晚上四人围着八仙桌摆开了架势吃饭,海自己端着粥就青菜吃。
他埋着头,脸上皮肉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只余下一片深粉的印子,下巴瘦伶伶的,一双大眼睛嵌在十分精致的眼眶里,深黑中偶尔会闪过淡金色的微光。
默然吃了一阵,桑原光起了话头,盯着他的饭碗,说笑道:“海眼下真成仙了,什么叫不食人间烟火?看看,这才叫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哈哈哈!”
海在他的笑声中放下筷子,起身去厨房拿出蒸好的两只奶黄包。
奶黄包散着热气,软颤颤,香喷喷,是惟妙惟肖的小兔子形状,兔子的肚子鼓囊囊,里面是一包奶香浓郁的馅料。
这是最后的两只奶黄包,他像动物囤食似的,要把有限的美食留到最后再品尝。
他重新端起粥碗,一边闻着奶黄包的香气,一边划拉淡滋寡味的杂粮粥,仿佛粥也因此变得香甜起来。而一想到吃完粥,就有香喷喷的奶黄包等着自己,这碗日复一日清淡且毫无调味佐菜的清粥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下咽。
可当他放下粥碗,霎时就如中了晴天霹雳般呆住了。
桑原光的筷子中,正夹着他的奶黄包,不待他发声,他已一口塞进嘴里大肆咀嚼起来。
海张口结舌,在对方又要伸筷时,先他一步以雷霆万钧之势夹住了剩余的奶黄包一下子站了起来。
三人同时仰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