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庭,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师傅?”
吃过这桌菜,海的人生观在某种程度上颠覆了……过去那三年吃过的东西统统被比成了饲料。
“让他每天都给我们做菜吧,太好吃了!”
“当然可以。”梁以庭道。
海小心翼翼道:“其实我是随便说说的,请这样的厨师一定很贵。”
“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能给你。”
“……”
“更何况只是个厨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如同阐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落在海心里却足以激出千层浪花。
海低头不说话了。
“怎么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梁以庭顿了一下,随后微笑道:“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你每天都开心。”
快乐地、健康地,一直一直生活下去。
直到齿摇发白,任何人、任何事,都再也夺不走他。
下午,海帮梁以庭处理身上伤口。
似乎变天要下雨,房间有点暗,开了暖色的壁灯。
“伤口处理晚了会和衣服粘一起。”海解释道,很小心地帮他把衬衣脱下来。
梁以庭趴在床上,海拿了碘酒和和棉花帮他擦拭。
天冷了,光着身会冷,因此空调暖风也开了,屋内很温暖。
海帮他擦好碘酒,躺到他身边,笑嘻嘻地道:“你得光着晾一晾了,帅哥。”
梁以庭伸出长臂揽住了他,两人靠很近,海忽的有点害羞了,单只是朝着他笑。
傻笑了一会儿,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
随后两人唇舌交缠地吻了许久,海最后气喘吁吁的,整个人缩进了他怀里。
梁以庭一直搂着他,海在他怀抱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悠长地睡了一个午觉。等惺忪着睡眼醒来,梁以庭仍在他身旁抱着他。
外面天色昏暗,在下雨。
梁以庭看上去像是一直是醒着没睡过,见他醒来,便帮他掖了掖身上被子。
“你在想什么?”海打着哈欠问。
“海,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海怔了怔,梁以庭似乎是第一次这么叫他。
“去哪里?”
“我的家。以后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朝夕相对,每天都住在一起。”
海伸手抱紧他,一瞬间连指尖都发热,身体几乎有些战栗。
“……我、我愿意的,梁先生。”他声音很轻,一时手足无措了,手上力气却出奇的大,“梁先生,我跟你走。只是你……你不能骗我,也不要对我不好。如果有一天,你厌烦了我,一定要——”
“嘘……”梁以庭伸出食指,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他红润嘴唇,而后挑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Chapter 29
海最后一次路过公寓不远处的那条小巷子。
巷子里常年会有几个乞丐徘徊,都已是十分面熟。
海靠着墙壁抽烟,想找人聊天。
头顶是早已枯萎了的一丛野蔷薇,有叶子落下来。他在飘扬的落叶下熟练地弹烟灰,像个瘾很重的烟鬼:“听说现在乞丐都是有团伙的,很多像你这样的小孩都是被坏人拐卖来要饭的,要不要我帮你报个警啊?”
“我不是被拐卖的。”小乞丐说道。
“哦。”
海哦了一声之后没了下文,片刻后腾出手伸进裤兜掏东西,然后他摸摸索索地掏出了一大把百元大钞。小乞丐看得目瞪口呆,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海蹲下`身,把那一刀钱塞进了他衣兜:“冬天挺难熬的,自己藏好了省点花。”
“你……你……”小乞丐知道他是个大方的人,但这一回的数额还是令他激动地语无伦次。
“我?”海见他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自顾自地说道:“哥哥今天高兴,而且我有钱了。”
“……”
他把半支烟拧灭在了地上,笑得很开心,拍拍他肮脏的脑袋:“哥以后不来这里了,我要走了,所以这是最后一次啦。”
小乞丐问道:“你要去哪儿?”
海说道:“我要和我喜欢的人走了,他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说话间,一大波乞丐朝这边涌过来。
四五个乞丐和流浪汉把海围住,纷纷露出可怜相:“好心人,给点儿吧!”
海笑嘻嘻的,没嫌恶,也没恼怒,他心无杂念,出手阔绰,把身上所有钱都分给了他们,最后连几毛的硬币都没留下。
小乞丐目送他远去,此后果真再没有遇见过他。
这个冬天来得晚,却来势汹汹,持续很久,所幸他已经陆陆续续从这名大方的人手中得来了上万块钱,冬天不必再每天出来要饭。
…………
……
海湾在这个季节变得有些寂寥,岸边的深色礁石在狂潮的拍击下显得嶙峋而锋利。
一向冷清的海岸豪宅却在这些日子完全换了一副光景,宅内人手齐备,修理绿植的,打扫卫生的,洗菜做饭的,一派欣欣向荣。
客厅内多了一台三角钢琴,在无需旁人打扰的时候,佣人管家自发的都隐匿了,两人坐在钢琴前,乐律自跳跃的指尖流泻。
从简单滞涩的练习曲目,到需要技巧的二重奏,不可思议地在短暂的时光内竟已能够完整弹奏,虽然弹得并不算十分流畅。
一曲结束,海看向梁以庭的目光带着纯粹的惊讶与喜悦。
这目光好似一种甜蜜的毒药,能令人深陷且神迷。
冬季的阳光自窗外斜斜投入,两人沐在淡淡的金光中,举手投足皆染着光晕,音容美好仿若不属于人间。
这里一切都齐全,想看书整整一墙的书够他看,想吃饭满汉全席不用他亲自动手都自动送到他嘴边,偶尔想要活动筋骨也有足够的健身设备与场地,海几乎不用出门。
在他足不出户的日子里,梁以庭活成了个话本中被妖精迷了神窍不思早朝的封建君王,他哪儿都不去了,单是与他日夜厮守缠绵,如胶似漆的仿佛分开一刻就要干涸而死。
这期间,两人相处并不单单只是床上那些事,梁以庭寻名医找药材,他像是要给他续命,那断过的骨头,缀着伤口红痕苍白的一身皮肉,轻不可闻的呼吸……烟一样轻巧,他怕他轻易又要死,请了中医治他的手,如同求仙药般天上地下地派人找千年灵芝野山参,隔三差五给他炖汤补气。
两人也在后院的网球场一起打打球,或者打打牌,每到这时,梁以庭的那名贴身保镖小山就要上场,打网球时他挥汗如雨地当陪练,打牌两人无趣,他就得当个电灯泡。
小山起先觉得这工作不好做,颇有种伴君如伴虎的危机感,然而几次下来发现这工作实在太轻松了,海没个正形,仿佛永远懒懒散散没有脾气,大多数时候都一副开心的样子。梁先生则是意料之外的温和好说话,在游戏期间简直变了个人,连同对待他的态度也十分和善可亲。
小山这天没有当电灯泡,而是出去办了件事,他照吩咐带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被他们私下囚禁关押了一个多月,上过刑,但不至于死,只是近来精神似乎出了点问题,疯疯癫癫没人样了,不知该怎么处置。
他像一摊腐肉散发着腥臭被几个保镖扔到地上。
梁以庭皱了下眉,用余光扫过一眼,轻叱道:“真不会办事,脏了我的地方。”
小山连忙赔笑。
海正尽职地演绎妖精角色,撒娇似的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腿上,低头一指头一指头地乱敲琴键,这时抬起了头望过去。
辨认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那人是他的干爹,高平孝。
他有片刻愣神,短短瞬间,先是惊后是怕,最后攥紧了梁以庭衣摆,蓦然松下一口气,笑了。
他从他身上下来,踱到他跟前,微微弯腰打量他。
臭气钻入鼻腔,让他忍不住作呕又后退了两步。
他第一次发觉,原来他的干爹竟长得如此丑陋。稀疏油腻的头发,眼睛小且眼白多,宽大蒜头鼻,一张嘴大且宽,而此刻浑身血疮,几乎不堪入目。
他再扭头去看梁以庭,仿佛看到了周身圣光照耀的大天使长,简直美到窒息。
高平孝在他身前,卑微如蝼蚁,肮脏如垃圾。
他呼着污浊臭气抬起头,小小的眼珠子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咕噜着道:“海?”嘴角扯起,神经质地勾了勾。
海往后退了一点,背脊撞上了梁以庭,温热气息朝他拂来,梁以庭的手环住他的肩,下颚在他鬓边摩挲了一下。
海忽而有恃无恐,垂眼看着他,言语间毫不避讳的虚情假意:“干爹,你怎么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