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李文嘉坐上了简洛维的车。
他的家不是很远,就在市中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在简蕴珠宝做事?”
“帮家里忙而已。”
“简蕴也是老牌珠宝店了啊……”
“我爷爷那辈开的,只是现在生意也不好做了。对了,你想要换工作吗?”
“……”
简洛维说出这话之后才有点尴尬,“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之前那份工作其实,其实也不错……只是可能,会比较累。”
李文嘉没有在意,淡淡地笑道:“我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
“只是,我比较内向,可能也不适合在门店做销售类的工作。”
“没关系,如果你要找工作的话,我会帮你留意的。”
李文嘉点点头,车窗外的灯光流虹般倾泻,他坐在充满了朝气的年轻人身旁,难以抑制地思念起了早已逝去的柏舟。
在他离开那么多年之后,第一次如此疯魔地思念。
那时候的他,和简洛维一样,总是精神百倍、神采奕奕。月亮升起,夜色温柔时,偶尔会在家中客厅穿上笔挺的西装,绅士地朝他伸出手,“亲爱的,一起跳支华尔兹吧。”
他的身材非常完美,十多年后的现在,必定出落得更有男人味,无论是什么样的西装穿在他身上,都会非常好看。
…………
……
虽然得到了简洛维的热情款待,但夜晚睡得并不好,几乎一夜失眠。
次日清晨去了卫生间,发现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
李文嘉生怕简洛维见了会询问,想了想,便给他留了张字条提前走了,顺便拿了他几枚硬币。
他奔回绮云楼,见到了正在处理业务的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惊讶地说道:“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我——”
“唉!”塞西莉亚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跨不过心里那道坎。这样吧,文嘉,你郁闷的时候就想想我,我呢,之前是个男人,现在是个……拉皮条的。你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其实自己还是很——”
“靖云呢?”
“啊!你放心吧,之前没联系到你,那孩子现在被接来了,在白云疗养院,有专人照料。”
李文嘉辗转了一路,出了一头汗。
疗养院的环境算是数一数二,有人工的小山坡,夏季植被茂盛,喷泉不遗余力地挥洒着。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楼里。
想塞西莉亚在这方面算是长了点心,要是把那孩子直接送到会所酒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靖云被人喂着在吃粥,看见他时,惊喜地喊了一声:“爸爸!”
随后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只是想你了,靖云。”李文嘉抱了抱他,对旁边的两名看护说:“他是我的儿子,让我来照顾他吧。”
看护离开了,李文嘉端起碗喂他吃粥,一边喂,一边问:“有没有人凶你?”
“没有呢。”靖云摇摇头,“他们对我都很好,说是爸爸在这里工作,所以带我过来,这样的话就能天天和你见面了。”
“……”
“爸爸,你在这里工作一定很忙吧?眼睛肿肿的。”
“还好啦。”李文嘉低下头。
“爸爸,你吃早饭了吗?这里的早餐很丰盛哦,我叫阿姨给你也盛点吧。”
“……好啊。”
李文嘉和靖云一起吃了早饭,靖云摸了摸他的脸,说道:“爸爸,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
“今天就别工作吧,好吗?你睡一觉吧。”
他往一旁挪了挪,腾出了旁边的空位拍了拍,“在这里睡一觉吧,爸爸,我也很想你。”
窗帘半掩了,李文嘉躺了下来,轻轻地搂住了孩子。
靖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着他之前哄他入睡的样子,给他哼了一首童谣。
李文嘉终于渐渐地进入梦乡。
靖云一缩一缩地缩进他的怀里,没有来由地,空荡荡唤了一声:“爸爸啊……”
门又一次打开了,他侧过脸,微微地抬起头,看见一名高挑修长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他始终缩在他爸爸的怀里,不动声色地看着那男人走近,盯着他那近乎魔魅的长相,本能地伸出手臂,将沉睡的父亲搂住了。
梁以庭也盯着他,平静地问道:“你几岁了?”
“八岁。”靖云答道。
他点点头,慢慢俯身……
“你干什么?”孩子压低声音,急吼吼地道。
梁以庭的手指比他的面孔更加精致多情。
修长白`皙的手抚摸了李文嘉微微发肿的一侧面孔,他在一瞬间头疼到无以复加。
那孩子尖细急躁的声音难以忽略地彰显着存在感,令他非常不悦。
“不要碰他。”靖云皱着细细的眉。
敌意是相互的。年小的孩子异常敏感,像是原始动物的本能一样,灵敏地觉出了怪异与不适,不由自主就充满戒备。
梁以庭厌烦的同时站起身,他保持了冷静,克制着不想再做冲动的事情。譬如先前头脑发热就把他绑了回来,又譬如抽他的那一巴掌——后者让他一门心思感到躁郁不安,而前者……他算什么,值得他茶饭不思一定要栓在身边?简直匪夷所思。
真是讽刺。
眼前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无法给人来带一丝愉悦,横竖挑起的,全是他的恶意和那令人无法自控的极端情绪……除了上床。
他无声地退远了距离,仿佛是忽然之间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负责开车的阿七还很年轻,面相带着少年气息,然而沉默寡言的,做派偏于老成,已经跟在他身边做事有些年头了。
阿七没有问不该问的,默默地握着方向盘,开口说:“柏先生的事过去十多年了,线索断断续续,有点难查,他的墓倒是已经找到了。”
“留意一下路边的花店,我要去买一束花。”
墓园静谧肃穆,整齐干净,倒是个需要花大价钱才能买来的地方,只是柏舟的这一个角落,显然已经被人遗忘过很久,碑上文字都已经褪色。
梁以庭站在冰冷的碑前,他很平静。如果习惯于抽烟的话,或许还会愁绪满载地点上一支烟,只是他不抽烟,所以他平静到几乎无动于衷的地步。
柏舟是个浪漫而大胆的人,童年的愿望一度是想成为警察,生在黑道世家有这样的愿望显得荒谬天真。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梁以庭道:“偶尔想起过,我还以为你真会丧心病狂到带着他去隐居。”
原来是死了。
阿七站在他身后侧汇报着:“……因为梁氏几乎和这几个东南亚国家完全断绝了生意往来,所以很多信息当初都没有关注过。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根本没有媒体报道,可能是被人压下来过,也可能只是一场集团内部的吞并暗杀。”
梁以庭倏然冷笑了一声,“柏家人死光了,现在所有产业都姓了陈,还只是‘可能’?”
阿七默然不语。
“这么多年了,姓陈的都还顶着柏家的名号闷声敛财,他心虚什么?”
“……”
梁以庭垂下眼帘,目光幽冷:“我早说过,当年那几个老东西都是祸端,哪会有乖乖听话的豺狼,还是死了最干净。你啊……”
“梁先生,那么现在……要弄陈家?只是这么久,很多证据恐怕已经被抹干净了,您现在身家清白,其他方式想必也不合适。”
“我会看他自己挖坑自己跳。”梁以庭侧过身,走到阿七跟前,取了一副墨镜。
“这么贪得无厌的人,怎么可能守得住本分,欲 望这么大,破绽满身都是,一点手段就能让他自己引火烧身。改天帮我约几位警官喝杯茶。”
Chapter 11
李文嘉过了两天毫无头绪的日子,生活似乎陷入某种僵局。
没有证件与钱几乎寸步难行,更别提还要带上身体虚弱的靖云离开,但却迟迟不肯重回梁以庭处向他要回自己那些东西。
他不敢去,也不想见到他。而去了,结果又会怎样?似乎也能想象。真要去,或许还需备好足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