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碗排骨汤小心翼翼地推到苏粲跟前:“你们辅导员告诉我说你脚伤了,喝点汤补补,你打的那些辣的油腻的就暂时别吃了。”
我瞥了苏粲一眼,他不像往常那样抗拒,却是面无表情地拿起汤勺喝了一口。高骋沫又高兴地去买了一盒牛奶嘱咐他饭后喝,苏粲也是淡然地点点头。等到快吃完的时候他犹豫着跟苏粲商量:“我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公寓,你最近脚不方便,不如先住我那?”
苏粲不紧不慢地吸着牛奶,隔了好一会儿才应声:“也行啊,房租我照给,其余费用也都好商量,你自己开个价吧。”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我跟高骋沫都诧异不已,以至于他狼狈地打翻了面前的一瓶饮料。
下午我陪着苏粲翘了一节课,我们坐在人工湖边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苏粲仰面靠在长椅上,像是呼吸着温暖的阳光。他忽然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捉摸不透?没办法,这种时候既然有钱的靠不住,就得找一个可以利用的,我是不是很卑鄙?还有,你猜萧繁知道我跟另一个男的同居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杀了我?”
我这才明白他不过是在赌气:“苏粲,你这是玩火自焚,离弥足深陷不过几步之遥。”
那个星期有好几天我都没收到来自许耀的任何信息,周末凌晨我照例在电脑面前等他上线,但那天他的MSN头像始终是灰色,一直等到三点我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后第一时间连上网,依旧没有任何留言,博客也无更新。我忽然在浏览器主页上看到一条自然灾害的新闻,顿时全身发凉。那一整天我都过得魂不守舍,没有踏出宿舍半步,只是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直等到又一个黎明,看见那灰暗的图标瞬间亮起来的一刻方才如释重负。
没等他发信息,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视频聊天,一边李逸阳和孙冶还没睡正联机打游戏,我只得尽量压低了嗓门:“这么久没音讯,我还以为你死了。”
“哪能啊?我至少也得活到回来见你的那一天啊。”他像是笑得没心没肺,又凑近了摄像头问:“你顶着这么大两黑眼圈,是不是被熊猫附身了?”
“飓风怎么就没把你刮跑?”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嚷起来:“靠,颜锐,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看了新闻担心我出事了?.”
我不说话,许耀也不吭声,我们俩对着屏幕安静地看着对方,像是网速突然卡住了。他轻轻吻了下脖子里的那个吊坠说:“放心,有你保佑我一定平平安安。飓风离我这儿几百公里呢,这几天电脑系统瘫痪了,我也急......”
又聊了一会儿他便催促我上床睡觉:“别熬夜了,等睡醒了我再跟你说。摄像头可以不用关,我好全程观察你睡觉时的状态,望梅止渴也好。”
“滚!变态!”我马上合上了电脑爬上床,那一晚确实睡得非常的踏实。
不久后我接了个家教的活,李逸阳这学期学生会的工作实在忙不过来,但答应了人家就得有始有终,他在我面前几乎磨破了嘴皮,也最终把我的耐性耗尽了。那家小男孩叫小文,上初一,机灵乖巧,长得也很是讨人喜欢,家庭条件优越,唯一的缺憾是父母早已离婚。
我每个周六上午去上三个小时的课,通常都只有小文和保姆在家,很少能见到他口中那个严厉的父亲。第一次见面时我上完课正要回去,他站在门口,一身素雅得体的西服,比我想象的看上去要更年轻,也出乎意料的英气逼人。我实在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看着他的时候就仿佛是在沉浸在一种观察艺术品的心境里。
我甚至忘记了打招呼,便匆匆闪进了电梯,门快关上的瞬间他适时地挤了进来,伸出一只手等我去握:“我叫周骞,小文的爸爸,你要回学校吧?我送你。”
一路上我们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车里放着班德瑞的轻音乐。他把我送到校门口,替我拉开车门,淡然地说了句下周见。
周骞的不苟言笑初时给了我高不可攀的印象。
萧繁回来后不见苏粲果真是发怒了,他冲到学校来抓着我一把扔到车上:“说,那小子究竟藏哪儿去了?”
车开到中途熄火了,他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我趁火打劫地挖苦他:“再好的车也有零件坏了需要修理的时候,你要是没耐心,可以再买辆新的,人也是一样,反正.......你有的是钱。”
四十九、
车子再次发动,萧繁像是松了口气,尴尬微怒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仍是那种再熟悉不过的不羁与轻蔑:“颜锐,你错了。苏粲那小子,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玩够呢。我想绑着他多久就多久,这都是你情我愿。”
我实在无从得知这位公子哥的优越感究竟来自于哪里,完全像是头掉入陷阱却还没有卸掉骄傲的猛兽:“都快两年了吧,还没玩腻?您耐性可够好的,还是说除了他,你对别人都已经没感觉了?”
萧繁嘴角的那抹笑瞬息死灭,目光咄咄逼人:“我好像不止一次明示过你我对你有兴趣,你要是觉得我不行,完全可以跟我试试......”
“跟别人一夜情你行,但是身体快乐的已经满足不了你,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人。”
跑车在十字路口发出急促的刹车声,萧繁的眼底竟晃过一丝微弱的胆怯:“我的字典里根本就容不下爱这个字眼。”我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萧繁不满地质问我为什么笑。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假装无情更可笑和更可悲的事情了。”
他瞪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到了高骋沫家里,萧繁像是搜犯人一般直直冲进了房间,苏粲正吃着零食看着电视,见到凶神恶煞的来人也是目不转睛:“来了啊?”萧繁一个甩门又从里头落了锁,把我和高骋沫挡在了门外。我们坐回客厅,他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给我倒的茶水有一半流在了茶几上。
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这几天你们俩相处的好么?”
“还不错,虽然不太搭理我,但好歹我做的饭菜他都愿意吃。也按时陪他去医院,换了几次药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家里只有一间房间,我就睡沙发了,我发觉他......好像有些失眠,睡觉也不爱关灯和电视,好几次我看书到半夜,还能从阳台上看到他坐在窗台上发呆。他应该是缺乏安全感,有一次我一不小心提起以前的事,他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我现在渐渐开始醒悟了,假如我们之间没有那种荒唐的血缘牵绊的话,也许我还能有些许机会。那个家让他很不愉快,也包括我。”高骋沫一下说了很多,目光不时地投向房间,“那个姓萧的,是来带他回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