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苏粲在后门等我,我见高骋沫正快步向我走来,便故意磨蹭了一下。果然,他逮住了机会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现在刚下课,食堂人多,不如我请你们出去吃?”
苏粲的眼神飘忽在其他地方:“你不知道请我吃饭要提前预约的么?颜锐,我们走。”
随后的几个星期,高骋沫总是努力找寻着能够接近苏粲的契机,课间替他买瓶饮料亦或单独找他谈作业的问题。苏粲很是反感,没有几次便彻底翘了这门课。我不禁问苏粲,毕竟也算是有血缘关系,何必搞得这么僵?他并无多少保留的话让我有些许明白:我不想见他,并不是因为那时候他误会我想要害他妈。我不恨他,我只是想彻彻底底地从以前的生活里逃出来,想忘记过去发生的一些事。
不久之后,有好几天苏粲像是失踪了,没来学校也联系不上。高骋沫也不知是从哪里得知的,神色恍惚地来宿舍找我,生怕他是出了什么事。我不得以,只得凭借着之前的记忆带他去到了苏粲家里。门铃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开。我劝他说也许是跟那个富家子出去旅游了也说不准,他却固执地说要再等等。又过了一会儿,屋里隐约出来一些物件跌落的声音,半晌门开了,苏粲脸色苍白地看着我们俩,嘴角和眼角上都是分明的瘀青。
他走路的时候很迟缓,甚至有些摇摇欲坠。高骋沫忍不住去扶他,他也没有多少力气去抗拒。苏粲躺倒在沙发上,像是松了口气。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起初他没有回应,脸面朝墙壁,眼角挂着的几滴泪无声地落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收拾了情绪,所说的事仿佛无关痛痒:“没什么......姓萧的最近经常跟女人出去约会,我趁他不在就出去搞一夜情,前天被他在酒吧抓到了,回来打了我一顿。”他见我抓着他的手臂观察上面的道道勒痕,淡然一笑:“昨天绑着我干了一晚上,早上拍拍屁股走人了。那家伙疯起来就会搞这些变态的玩意儿,我习惯了。”
一旁的高骋沫颤抖着手摸了摸苏粲的额头:“你发烧了,还是去医院吧。”
他坐起来,身体蜷缩:“别开玩笑了......我浑身是伤,到医院去要怎么解释,难道要把警察也招来?”
“那家里有退烧药么?”
“没有。”苏粲把脸偏到一边,依然孤傲地注视着前方。
高骋沫出门去买药,又嘱咐我几句好好看着他。我给他烧了点开水,扶他进卧室,床上乱得一团糟,带血的床单已经扔在了墙角。等一切都整顿完了,他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打着哈欠,像是个受了伤的孩子。
“高骋沫听说你几天没来学校,非要我带他来你家看看,唯恐你出什么事。”
“昨天萧繁抓我回来的时候,他也在酒吧。我都叫几个地痞去警告过他离我远点了,他还这么不识趣.......”
“也许......他心里想的一些事,你不知道.....”
苏粲隔着棉被笑了笑:“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我会不知道?以前我一直以为他对我的照顾、关心全是因为他毫无偏见地把我当作他弟弟,可是后来我渐渐明白了,他对我的感情早没有这么单纯了.......但是,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乱伦,想起来就让我觉得恶心,可他偏偏就是不死心。”
我替他敷了块冰毛巾,在床头柜地下发现一张便条纸:公司今天开董事会,我叫了吴医生下午来看你,显然是萧繁的字迹。我把纸条递给苏粲,他看了看,自言自语道:“每次都是这样,先把你撕裂了再往伤口上涂点红药水就算完事,就这样你还得感谢他的慈悲为怀。这种表演我跟他都已经驾轻就熟了。”
“等我从他那儿捞够了钱,我就跟他说拜拜,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他冲着我笑,却因为牵动了嘴角的伤,痛得挤出泪来。
“苏粲,我一直觉得自欺欺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背着萧繁出去鬼混,不过是无法容忍他忽视你,潜意识里你在向他示威。你们之间也许也并不是你想的金钱关系这么简单了。”
他发怔地望着我:“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关系?难道会有真情么?这真他妈是个笑话。”
因为时差关系,我跟许耀的联系也受到了影响。他上网的时候我们这儿已经熄灯,所以也只有到了周末通宵供电的时候才有机会在线上聊天。他还开了个博客,这样即便有些事没法及时沟通,他也能图文并茂的完整呈现给我,与此同时,我也开始留意他那边的天气预报和新闻。
苏粲的伤没好多久就又遭遇了不测。那天我们正上体育课,他热身时偷跑来找我,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嘿嘿,被我抓到了吧,睹物思人......想许耀了吧?”我们闹腾了好一阵,可转眼他跑步的时候竟被一个足球击中,摔倒的时候不巧地扭伤了脚。
我奔了过去,孙冶正揪着廖川过来看情况:“怎么样,能站起来吗?廖川,你丫射不进球门也算了,对着人踢干什么,赶紧赔礼道歉!”
四十八、
到校医院检查后敷完药,苏粲已被折腾得够呛,我陪他打了辆车回家,萧繁正收拾行李要赶飞机,看见苏粲这副模样愣了一下:“这怎么回事啊?”
“摔的。”
“你就不能小心点?”萧繁依旧股自地把东西塞进行李箱,我把病历卡推到他跟前:“他现在脚还肿着,得每两天换次药,脚不能沾水,最好少走动。”
他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苏粲跟前抓着他受伤的脚踝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现在得去趟外地,那边分公司出了点事......你要有什么不方便,就给吴医生打电话,或者给你安排个钟点工.......”
苏粲用冷漠的眼神斜视着他,突然站起来拖着一条伤腿到玄关把门打开:“这儿没你的事,你要走快走,免得耽误你。”萧繁和我都被惊了一下,他赶忙去扶,却被苏粲一把推开。两个人拉扯了好一会儿,萧繁最终是狠狠地抱紧了他:“别这样......照顾好自己,我一定尽快回来。”
等人走了以后,苏粲慢慢地顺着门背滑了下来,笑得像个假人:“看见没,他的表演永远都这么精彩。”
第二天苏粲到教室时课已过半,即便打车到大门口,他还必须花很长时间蹭到教学楼。我决定从明天起按时到校门口去接他,他却固执地拒绝了。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高骋沫像是事先观察好的,端着餐盘径直坐到了我们边上的一个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