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耀接过我的行李,说安置好了一会儿就去,蒋若薇趁这空隙在我耳边悄声说了句:“照你俩现在这进度来看,我要跟你争他还挺有挑战性。”
我鬼怪地回笑:“看上他,你也真够倒霉的。”
上课前,我征得同意在教室旁听,一屋子的学生看上去年龄参差不齐,课桌椅破旧简陋。我在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边上坐下,同他闲聊起来,他叫东东,家离学校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最喜欢数学课,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很喜欢许耀这个新老师。
一上课许耀就把我介绍给大家:“这个是许老师最最要好的朋友,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这位颜老师。”无数双好奇善良的的眼光聚集在我的身上,唯独坐在边上的东东悄悄地嘟起嘴巴郁郁地看着我。
这堂是四年级数学,讲行程问题的应用题,整个班级属东东最积极,不停地举着小手回答问题,答对了,许耀奖赏他一个小贴纸,他激动地接过去,一张小脸红彤的;要是答错了,眼里就布满了愁云,好像令老师失望是多么不应该的事情。课后我把带来的几包糖果分给大家,只有东东不闻不问,拿着课本缠着许耀讲解。看来这个古灵惊怪的小鬼对我的到来心事重重。后来蒋若薇路过时悄悄地告诉我:“打从第一天起,吴东东就对许耀特别有好感,下了课许耀往哪儿跑他也往哪儿跑,现在大家都笑称东东是许耀的弟弟。”很显然小孩的占有欲比大人更强。
傍晚许耀在宿舍外隔出来的一个小厨房像模像样地做了一顿晚饭,即便只是一盘炒土豆丝和一碗没有多少油水的青菜汤,但对于我大半日未进粒米的肚子来说也算是雪中送炭了。许耀吃得满头大汗,听我夸了两句便洋洋得意:“要不这样,以后我在家做饭,你养我啊?”
“终于知道什么叫恬不知耻。”我抬头看许耀,嘴角粘着饭粒:“你多大的人了,吃饭还漏嘴巴。”许耀贼溜溜地一笑,抓着我的手在唇边舔了一下,伺机进犯,不料姓蒋的丫头突然出现,把我俩惊得无地自容:“吃什么好吃的呢,我也来蹭个饭。”
许耀脸色铁青:“走,颜锐,剩下的我们喂猪去。”
由于学校条件有限,一时没办法帮我在安置床铺,在蒋若薇的协助下,我跟许耀找了几块木板一张破席子临时搭了张床。小妮子边忙乎边耸动我们:“许耀,你这屋又小又闷,赵衍上铺没人睡,不如让颜锐跟他住一块儿吧。”
“你丫出的什么馊主意,赵衍那家伙睡觉又磨牙又说梦话的。给我赶紧走人,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许耀手持扫帚满脸杀气。
“好好好,我走,我走。”蒋若薇扒着门板还不忘调侃一句:“颜锐,你可要小心,有人半夜里会咬人。”
人刚走许耀就把自己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一股脑地扔在了木板床上:“你睡床。”
“凭什么?”
“凭我皮厚肉糙。瞧你瘦成那样,睡这上头还不是骨头磕木板,能睡得好就见鬼了。”
事实证明,许耀同志尽管霸道专横,但体贴入微是不争的事实。然而,第一天晚上我还是没能睡着,听着房梁上隐约传来的唏所声,耳边回旋不绝的嗡嗡声,纵使数了N遍绵羊还是与周公无缘。许耀大咧咧地躺在地上,似是睡死了。我独自摸索到操场,席地而坐抬头仰望时,才发现头顶的这片天如此的不同,大概也只有远离尘嚣与浮华的原始角落里才能留住这漫天璀璨的星。心绪忽而变得很安宁,四周的沉寂里却仿佛能听得到大自然的呼吸声。
突然感觉有一只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我的背脊直发凉,直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心才平复下来:“这儿黑灯瞎火的,你也不怕迷路。”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我也没睡着,这么好些天习惯倒也习惯了,可不知怎么的今天你来了,我又心神不宁了。”
“你失眠还赖我了?”
“来这儿两个多星期,每天晚上备完课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好一阵才刚有一点睡意。我在想咱俩还要等上几年才能在一起生活,可一想到即将面临的一系列麻烦事我就不敢再往深里想了。昨天我给晓沐打电话来着,他说,是你要喜欢颜锐的,是你自己要变成同性恋的,没人逼你。”
“许耀,你现在终于怕了吧?”我干脆平躺下来,满眼帘的星。
“说不怕,那是骗人的。但我想好了,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谁都不知道最后究竟是好是坏。”他在我身边躺下,一双闪着光的眸子在黑夜里洞穿我:“颜锐,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后不后悔?”
“你也太小瞧我了,许耀,我开始喜欢你的时候,你还压根不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
许耀的眼里忽而写满了惊愕,继而放声地大笑,我也随着他肆意地笑出声来。那一夜,我们一起在等待中迎来了黎明的到来。
三十六、
熬夜致使我俩吃完了清晨的早饭不久便昏昏欲睡,许耀领我去办公室趴着睡了一会儿,到了快上课的时候才被夺门而入的吴东东给嚷醒。当时我和许耀完全是被震醒的,看着本就老化的办公室门摇摇欲坠,对视了足足十秒。东东亲昵地抓着许耀的手一起去上体育课,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狠狠瞪我两眼,我分明成为了这孩子不待见的头号人物。
这节许耀代上体育课,我在教室门口摆了张小凳子乘凉。许老师趁着孩子们自由热身的时候给我捎来一瓶水:“你要是嫌闷,就跟蒋若薇出去走走,她今天去县城。”
我抓着机会半开玩笑地调侃道:“行啊,我在这太影响你和学生独处了。这次我来了才信了,许耀你还真是老少皆宜,男女通吃,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许老师含在口中的水瞬间喷了出来:“靠,说什么呢......你想哪儿去了......东东那孩子天真活泼,挺招人疼的。两个多星期前我们刚到县城那会儿,我在客运站见到东东拦车差点被大巴给撞了,把他救下来才知道他是我们前往支教的小学校的学生,出来找他在外打工的哥哥的。大概就因为这样,他对我特别亲切,颜锐,你不是吃孩子的醋吧?”
“少自作多情,能把你踹了我要有多高兴有多高兴。”
“要踹也是我踹你,那多有面子。”许耀边说边躲开我浇出去的矿泉水,操场那头同时传来孩子们的呼叫声:“不好了,不好了,东东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