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别恶心我。”我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刘海蹭在我脸上痒痒的。
“放心吧,我才没这么多情呢,我眼界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要说真喜欢……还是有的……”
“谁?”不知怎么的,这个字在我思考前就猛然蹦了出来,说完我就后悔了。
“嗯……”他的眼睛忽然睁得大大的,打量了我许久,当时我只觉得心揪在了一块儿,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我想知道他的答案,然而又不可名状的害怕。
他顿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说:“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说完他便捂着嘴狂笑,而我整个人都僵了,但很快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不要脸的自恋狂。”
那次的玩笑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接下来的许多年,我都相信,许耀最爱的从来就没有别的什么人,而仅有他自己。
三月,空气里已经可以嗅到一股春天来临时的味道了。对于出国的事情,我爸已经单方面的开始筹办起来。似乎在他看来,一切安排妥当以后,我便是铁定会跟着走的。
Silence终于在某个周末上了线,我问他近况如此,除了很糟二字,他一概闭口不谈。我把要出国的事情告诉他,等了很久他才回了一句话:离开吧,如果你在这片土地上再没有任何留恋。
然后他的头像就此暗了下去。
我的心间却有什么被点亮了。
可以说决定是早已作出的,只是我的意志有一度还不那么坚定。
高三乏味的日子日复一日的延续着。那天晚上许耀要我去顶楼找他,那里是我们晚自习后经常碰头的地方,运气好的时候,通往天台的门会开着,我们一块儿坐着乘凉风,然后掰些有的没的。
“你准备走了?”他跑上来就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句。
“去哪儿?”
“该死的我怎么知道,北美?欧洲?大洋洲?”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中午在办公室,你们班主任说的。”
“哦……是这么计划来着……”我有意没意地将话音拉得冗长,“跟我爸去……美国。”
“啧,真不错。”
“……”
“这样的话,就不回来了吧?”
“嗯,要是去了,可能就真不回来了。”
我们之间的谈话变得越发消沉。
许耀忽然潇洒地起身,背过去,两条胳膊随意地搭在栏杆上:“也好,这鬼地方,迟早把人逼疯。”
“……”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随着风慢慢悠悠地飘进我的耳朵。
“太早了吧,更何况……我也没说我要走。”
“什么?”他从台阶上跳下来,一下就凑到我跟前:“耍我呢吧你?”
“没啊……我压根就没想过要走。一切都是我爸在安排。”
“操,害我瞎紧张一通。”
“紧张?”我瞪他一眼:“我出国,你紧张什么?”
他一时也被我问晕了,支支吾吾半天:“就是……就是……不想你走呗。”
“噗——”我被他的话逗喷了:“许耀,说这些话你就不怕酸了自己的牙?”
许耀的右手用力搭在我的左肩:“我这还有更酸的,要不要听?”
“得了,省省吧。”
“行,今晚月色不错,咱们散散步吧?”
我不知道如何拒绝,也确实无聊,就点了点头。
我们从天台上下来,走到底楼,然而沿着教学楼往学校最幽静的深处前行。忽然,他的手指碰了碰我的,然后整个手掌试探性地握上来。我有些恍惚,抬眼去看他,他仍旧目光向前,镇静地走着。
于是在这种鬼使神差的情形下,我俩竟互牵着手在池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有好几次我回忆起那个场景:两个男生那肩并肩地走在一起会是多么诡异的行为。我不知道许耀在想什么,那个牵手意味着什么,又暗示着什么,那些东西在黑暗的笼罩下变得朦胧而神秘。
然而至少在那一刻,我确定自己牵着他的手,心中怀着一种名叫喜欢的情感。
走了好久,整个校园被我们逛了大半圈。途中许耀跟我侃了一堆:高三的那些变态老师和他们班一个傻逼……我笑得忘形,直到眼里揉进了一粒沙,才怵在了原地。
“怎么了?”他也停下来。
“眼睛进沙子了。”
“别动,我帮你吹下。”他轻轻吹了一下,不行。又尝试了几次,我确信这家伙是在故意耍我,因为他根本是在对着我的脸吹气!
“你是不是皮痒了?”我自己动手解决了以后,死死瞪他。
“嘿嘿,偶尔揩点油都被你发现了。”
此刻的许耀嘴角扬起,坏坏地笑着。
黑夜里,一切都裹着一层薄纱,包括萌发在我心中的某粒微小的种子。
多么希望我和许耀能够彼此的心照不宣。
然而所有的现实都停留在一个暧昧的时代。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秒,我们就这样携手走下去,什么都不用去思考,那该……多好。
十二、
三月末,我干净利落地向我父亲表示了我不会出国的决心。他一开始显得相当无奈,又再度劝我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我说我不想去思索那些不知所谓的未来,我只知道要把握现在。所幸父亲长期在美国沾染了一些民主自由的风气,最终还是在两天后接受了这个现实。
然而我也将会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二佬的双速双飞很快会使这个家成为我一个人的小窝。这样也好,恰似我一直在向往的某种生活:孤单的,自我的,没有人打扰的。
四月中旬许耀赴京参加了一次大型学科竞赛,前后去了一个多星期。要说别人是直奔那奖杯去的,那他就是旅游去的。就那么几天,每天都发十多条短信汇报当日去了哪些地方,看见些什么奇珍异事,北京的交通怎么怎么堵,地铁如何如何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