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觉得奇怪,那是一种心里的某种想法好像快要瓦解的感觉。
他开始怀疑,这种一分开就不断惦念着对方的行为,是不是才是一对正常情侣该产生的心态?
离开会想念,想念会想见面。
他的确会常常想起周百湖,但却没有像他们这样非得要马上见到的激情,于是相对的也觉得,周百湖应该也是这样的。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好像少了一点当情侣的常识的时候,那原本一直被自己搁在心里,觉得「无所谓啦!」就把他锁死的
感觉就渐渐溢出来了。
「想见面」,这样的心情。
他想自己果然是太懒了,懒到连这种激情都无法正常的释放。于是他想起周百湖,他已经好久没有联络周百湖了,虽然
嘴上说没有对方电话号码,但其实认真要问的话也不是问不到的,他只是太懒惰了而已。
而周百湖呢?他肯定周百湖一定常常想着他,可能还焦虑着他怎么还不回来,那笨包子平常笨,好像什么都没在想,可
是一想起来就要人命,纠结半天都纠结不出个结果。
他是不是……有点太我行我素,完全没顾虑到包子的心情了?
这样想的杜仰亭,终于有点对自己二十多年来「随便就好」的人生观产生动摇了。
于是当苏亚卿终于要回来的时候,苏亚卿那邻居开心的不得了的时候,他终于在这甜蜜的气氛当中感觉到寂寞。
他不想留在这里看情侣,他果然还是想看看自己那包子啊。
于是那天杜仰亭告别了苏亚卿,他想……他想回去找他的那颗笨包子。
那个大叔赖在周百湖家了。
周百湖是个滥好人,尤其是个很难拒绝别人的滥好人。而且当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大哥,每天沉浸在「好寂寞好想念大
哥、大哥你有没有想我?」的哀怨气氛当中的时候,有个人竟然冲着他大喊:「你认不认识杜仰亭?」,那当下只有激
动能形容他的情绪。
那感觉就像是你独自一人身在异国许久,而且生活了好几年都没有遇见家乡的人,身心都十分想念着家乡的时候,突然
有个人问你:「你有没有吃过蚵仔煎?超好吃的我最喜欢蚵仔煎了。」一样,彷佛在沙漠中得到一点泉水,在荒郊野外
得到电蚊拍……周百湖的感动是无法形容的。
于是他忍不住忍不住就抓着那疑似在玩cosplay的大叔问:「你、你也认识他吗?我最喜欢他了!」
还顺势告白了。
在这感人的气氛下,周百湖不知不觉就被大叔那充满温情的「请让我去你家跟你喝一杯并且聊聊天吧」给拐骗了,楞头
楞脑地把人带回家,也楞头楞脑地跟人聊了很久,于是大叔就赶不走了。
那大叔说,他叫冯喜庆,今年四十岁,他认为也快二十五的周百湖没资格叫他大叔,因此周百湖只好叫他喜庆哥。冯喜
庆又说,他跟杜仰亭的渊源不是一时半会说得完的,所以之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见杜仰亭。
周百湖为难了:「可是大哥他最近有事,在另一个朋友家。」
冯喜庆很开心:「所以他也在台北嘛!带我去找他!」
「不、不行!」周百湖很坚持:「大哥说他会回来,我要等他回来,我不能自己跑去找他,这样……这样好像不相信大
哥一样,我要尊重大哥。」
冯喜庆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顺手就拿那把木剑戳戳他:「哎唷你扭扭捏捏什么跟小女生一样,快点,我好久没见到
他了,快带我去找他。」
「不行啦!」
「喂我说你怎么这样!我跟你讲我跟他那笔帐还没算完,你最好赶快带我去找他,不然我——!」
周百湖吓了一跳:「帐、帐……?」
「没错你终于听懂了啊?快快快,带我去找他!」
周百湖很震惊,他没想到自己带回来的这个人,竟然跟大哥有帐务上的关系……大、大哥难道欠人钱吗?怎么会这样?
周百湖担忧地问:「大哥他欠了你多少?」
冯喜庆照样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拿木剑戳他:「他欠我的还都还不完啦!」
「还……还都还不完?」周百湖脸色发白:「我可以帮他还!还、还多久都没关系,我可以帮他!请你把帐算在我头上
吧!」
冯喜庆怒了:「你算什么东西!」他挥挥手,表示累了:「我不管啊,你不带我去,我就赖在你家……话说回来你家怎
么有一股味道。」
「味道?」
冯喜庆到处嗅嗅闻闻,一路走到平常香香窝着的阳台,那双不大的眼睛瞬间瞪得比大眼睛美少女还大。他颤抖着指着缩
在角落喝水的香香,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就是你!难怪味道这么重!」
香香很害怕。
周百湖怕冯喜庆不小心伤了香香,连忙过去把香香捧过来:「呃,这是我的宠物,它是独角仙,它叫香香……」
冯喜庆满脸不可置信:「它是独角仙?它是独角仙?你眼睛瞎啦——!」
「啊……?」
「它——」
冯喜庆的袋子里突然动了动,他吓了一跳,连忙将拉链拉开,里头顿时飞出三只比香香小了一号的独角仙,热情地扑向
香香。
香香呆了片刻,然后就像家人重逢一样,四只独角仙亲密地黏在一起,吱吱吱地可能是在哭,或是在叙旧。
周百湖吓一跳:「你……你喜欢独角仙啊?养好多……」
「独角仙个鬼啦!」冯喜庆简直要哭了:「我最讨厌虫了!最讨厌虫了!」
「呃,独角仙是昆虫……」
「昆虫也一样!啊啊啊恶心死了都是你害的!不管了我要见杜仰亭,你如果不带我去见他,我就诅咒你全家都变成独角
仙!」
然后说着就像再也忍受不了眼前这幅虫虫相聚的画面,冲进厕所去吐一吐,又跑出来闹着要去找杜仰亭,而且要立刻,
现在!
周百湖实在被他闹得受不了,只好带他去找杜仰亭。只是现在都要凌晨一点了……他很无力地想这大叔真的很不体贴。
他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的确是想见到大哥的,想见到大哥的心情比什么都强烈,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在大哥
自己回来之前他不要去打扰他,他想让大哥有多一点的空间,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而不是自己怀抱着这明显的
不安去找他,那感觉一点都不大方……他、他想,大哥应该是不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