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唰一下红了:“不是!是胃寒,胃寒!我胃不好你知道的。”
“知道。”
“特别是到了冬天,我一睡下就觉得肚子凉凉的,忒难受。”
“所以?”
“所以我想买一些暖宝宝,晚上睡觉的时候贴上去,可以保暖。”
“不好。”男人一一听完他所谓的正当理由,最终的结论却没有变。
“为自己身体着想,还不算正当理由?你怎么又说不好?”他急了,差点没拿鼠标拍桌子。
“你仔细看看人家的产品使用说明书。看见没有?注意事项第三条,‘晚上睡觉时请勿贴着本产品过夜,以免造成低温烫伤’,有没有?”
他果然被反将一军,哑口无言。
这家伙什么眼力,才这么一晃眼的功夫就看清楚了这些细节……
“再说——”
男人张了张嘴,话到此处却没了下文。
他好奇道:“再说什么?”
男人低下眼睛,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似乎轻轻哼了一下:“再说,有了那个,你还要我做什么?”
他呆呆地停了片刻,好不容易恍然大悟的时候嘴巴一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一边笑,一边狠狠箍住对方的脖子,把头埋在那人肩上:“嘻,你除了当暖宝宝,还能当保镖、司机、厨师、清洁工、搬运工、水电工、自动提款机……”
男人眉头皱着,眼神笑着:“奴隶社会,物尽其用啊。还有没有?”
他在男人脸颊上啃了一口,小狐狸似地眯了眼:“还有我的不好先生。”
他的家里有一位不好先生。
不好先生模样好,头脑好,人品好,几乎没有哪里不好,只是喜欢把“不好”二字挂在嘴边。
然而也只是挂在嘴边而已。
夏过而秋,秋过而冬,冬过而春。春也渐渐到了头。
暮春。
他转过头去,隔着窗,看见住院大楼外面的几株杏花。可惜花期快要过了。
杏花开归开,居然还惹来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一个不经意,他不由想起小时候在课堂上背诵过的一首诗。
诗的开头并不欢乐。
但是结尾处的一支杏花拂开雨水,眼前仿佛一下子明亮许多
明亮,是啊。在他们共同生活的那间小房子里,那个男人总要把窗玻璃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说是为了让透过来的光线更明亮,人看了心情更好。
难怪重症病房也常常有几面又大又亮的窗户。
让人产生希望的错觉。
“我这个老毛病,真的已经很老了。”
杏花花瓣脆白,但是靠近花蕊的地方晕开一丝丝嫩红,留存下来几分暖色。
正像他的脸颊一样。
“所以,我这次病倒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癌变早期的临床表现和他以往的症状十分相似,不容易被察觉。
不是那个人的责任。
虽然那个人一直这样认为。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慢慢捋着伏在床边的男人的发。男人垂着脸,额头抵在握在一起的双手上面,看不出十指背后的表情。
“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没有回答。
“手术那天不要来好不好?”
没有回答。
他沉默片刻,再次轻轻开口:“如果手术失败了……你忘了我好不好?”
男人倏地抬起头。
这一次,一字一句挤出牙缝,声音哽咽却顽固:“不好。”
他目光颤动,顾不上嘴边的笑容难不难看,低头紧紧抱住对方,喃喃如梦呓一般。
“以前你说‘不好’的事情,到最后总是可以换个方式满足我。这一次也不能例外,知道不?”
我的不好先生。
只有这次。
只有这次,你真心说出来的“不好”,我不能接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