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磊……时过境迁,我作为一个不甚清醒的旁观者自然无从去断论他人对错。可东方磊,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我坚信他不会做出丝毫坏事,这是爱人间最起码的信任。
静下心来,我捡起小石头丢出去,湖面传来清脆的叮咚声响。
“别以为当了官就翅膀硬了,若不是父亲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你能有今天?!”冯月娇眼中的我,是靠着岳父才能混迹官场的米虫。
“年纪轻轻不学好啊!色迷心窍了吧?我早就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就不信,吴仁新那样的人会带出一个好东西,造孽啊!”陵南百性眼中的包县令,是一个好色贪财自私自利的家伙。
“我讨厌你愚蠢的样子,讨厌你粗俗的举止,讨厌你的装腔装热,无耻笑脸……。”“说的容易?你这样的庸人说不定连三天都熬不过!”凌喜洋眼中的我是一无是处连在燕北都熬不过三天的庸人。
“小飞,对不起,对不起……。”曾经喜欢的青商,被他一遍遍当猴子般牵着耍。
“你这粗俗不堪的精人,莽汉!无耻!”就连苏怜儿也自觉样样比我好。
来此间大半年,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只有东方磊对我说:“我随你去……我等你,倘若你不能回来,我便去燕北守你。”
我不能辜负唯一一个对我信任的人。
不能再碌碌无为下去了……
否则就算熬过三年回到京城,别人也会指着我脸说:“看!我们国师的眼光何其差,居然选中那个叫包小飞的窝囊废!”
一团火在我胸口熊熊燃烧,烧的我口干舌燥四肢俱疼。
“你在想什么?”白清遥突然出声问道。
我拍拍草屑坐正身子:“我在想……燕北既然漂亮过,一定也可以重新漂亮起来的。”
他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
我指着月亮道:“只要你帮我,不出三年,这里一定可以绿茵遍地,万物蓬发……我以燕北县令的名义发誓,要将要这里变的比陵南还要漂亮!令所有的人对我刮目相看!”
凌喜洋,苏怜儿,青商,还有无数嘲讽、看不起我包小飞的人,我要让你们知道,你们错的有多离谱。
57.亲身示范
燕北的春天在我期期艾艾等待中到来,带着点期待还有跃跃欲试的期待,我和小白脸奔走了大半个陵南去寻找新发的胡杨芽。
每找到一株便欣喜若狂,挖起来放到篮子里置若珍宝。
在春天蒙蒙细雨中小心翼翼种下,为防止跳鼠啃噬不得不派人日夜轮守。那年的燕北,白乐宫几乎人人都成了守护者,那些立在寒硝中无怨无愧的身影,至今让我印象犹深。
闷热酷暑的夏季是对所有人的折磨,被晒透的地皮浇一勺水上去,不消片刻便挥发净光。
走出沙丘便像进了闷热的蒸笼,皮肤每个毛孔都像缺水的鱼张大嘴巴叫喝。
然而,还有比身体折磨更痛苦的事情等着我们,那便是眼睁睁看着树苗被晒死却无能无力。
辛苦挑水走十几里,到了地方却发现辛苦救来的树苗已成为焦木,用手一揉便化为粉末。那种痛,恨不得将自己的血注到土壤里去,远比太阳灼伤裂皮肤饥肤伤的更深。
晚上,一身疲惫的回到月牙湖边清洗,谁都不愿开口,身心俱累。
我曾无数次怀疑自己的决定,当初的自信也在树苗一棵棵枯死后逐一崩解。时常浸在湖水里不想起来,闭上眼睛就累的不想再醒来。
人一辈子如同白驹过隙弹指即逝,得过且过罢了,干嘛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然而话外音却一次次将我从自弃中拽出来,半仙儿说:“我等你。”
凌喜洋说:你若能如约定般归来,我便再加赏你一项殊荣。”
白清遥说:“我不想放弃。”
心底的某根弦便被人突然收紧,我像条疯狂的鱼般纵然跃出水面。
“我和你一样不甘心。”湖面那人面色沉静道,坐在湖面的身影清冷倔强。
虽然隔了几千年的光阴,我和他却都没听说过人定胜天的童话。可这并不能阻止我们内心隐约的期盼和梦想,既然不甘心,那就努力罢!
“秋天的燕北是最美丽的季节,不是因为有一望无际苍凉的黄,而是有我们种活了三成的胡杨,这个冬天如果下场大雪就好了。”白清遥提着洒壶醉眼朦胧道。
他清醒时绝少说话,一天常常不会超过十句,且是简短干练。
我喜欢在他喝醉酒聊天,有问必答且巨真诚,纵使许了什么承诺也不用担心他醒来后会赖账。
我的话也越来越少,即使许久一个人沉默也不感觉寂寞,年少的骚动聒噪逐渐消失在忙碌的日子中。
让人惊讶的还有我的身体,十九岁到来之前居然还顺势拨高一节,这让狗腿唏嘘不已,逢人便夸道:“我家老爷又长高了,看到没,和你们家少宫主一样高了。”
一如前具身体的晚发育,我倒不见得有多惊喜,偶尔看到湖面多出几分刚硬线条的脸庞,居然会隐隐生出几许陌生感来。
抬头望天任思绪翻飞,勒紧腰带减肥的小白日子仿佛就在昨天,时光却已流走在悄无声息间。
立在金色略显稀疏的胡杨林中,仰望这些这些给燕北带来生机的璀璨生命,生千年而不死,死千年而不倒,倒千年而不腐,这便是活到了极致的生命。
谁能预料得出,我包小飞居然也学会了思索人生真谛,并用极度文艺的腔调去赞美它?孤寂苍凉的燕北逼人疯狂成长的,不是只是身体。
答应过办完事便来找我的东方磊,迟迟没有出现。除了偶尔被大风刮来的几块破铁皮外,我未曾见过有任何来访和途经者。
正如白清遥所讲,这是是一处与世隔绝的诅咒之地,我们已经被外面的人所遗忘。
在我至燕北整整一年时,下了入冬后最大的一场雪,整个世界都被雪白笼罩。
看着远处一片苍茫,内心寂寞便像荒草一般疯长,忙碌了整年突然闲下来,混身上下都觉得不对劲儿。
披了马甲去找白清遥聊天,四顾找不到人,途经以前住处时,看到一女子抱着手炉幽幽的看着我:“你来了?”
“是啊,闲的闷么,想找人聊聊天。”我盘脚在她身边坐下,随意惯了的毛病总是改不掉。
她将手炉递给我,眼神略带期盼道:“是来找我么?”
我摇头:“本来是找小白脸的,却不知他去哪里了,胡知己转转,刚好碰上紫嫣妹妹。打扮这么漂亮,是去赏雪还是出去玩儿?”她对我的好,并不是看不到,无法给予回报的感情还是让它死在暗处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