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月入职,到八月。四个月,疯狂的四个月。拉拉真正体会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年度加薪在六月底终于如期完成了。结果是皆大欢喜。
经历了和沈乔治日日夜夜的休戚与共,也经历了与沈式善良和混乱的反复纠结,薪酬调查需要的所有资料已经大致上保质保量地jiāo给了翰威特和美世,现在就等这两家古文公司在四季度出报告了。
五月下旬拉拉和台湾及香港的C B经理一起在杭州参加了GLOBAL给亚太各国HR的培训,PEOPLESOFT项目启动,可以说是SOFARSOGOOD(到现在为止,一直都还不错)吧。
关于2007年的大扩招,虽然杰西卡时不时做些糊里糊涂的事情,拉拉太忙,除了忍了再忍,暂时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置她才好,好在有艾玛,她一直在很有效地补救杰西卡造成的问题,因此招聘组的活儿大致上能照进度走。
只是李卫东在三个月前提出的整顿招聘流程的事情,一直出去搁浅的状态,加上做各部门岗位评分的过程中,沈乔治私自降低了李卫东负责的部分岗位的分数,这会导致今后这些岗位的工资水准被降低,最让李卫东恼火的是,这些评分是经过李卫东和拉拉商量后达成共识的,又被悄悄改动的——不满在李卫东的心里累积着,他觉得艾玛在招聘流程整改中不肯卖力,首先其实是拉拉不肯多出力;而沈乔治私自改动经理们决定了的东西,也是拉拉不会管束下属——要是她控制不了沈乔治的行为,那她就应该把沈乔治炒掉。李卫东的这些不满,拉拉不是没有察觉,可是拉拉已经顾不过命来了,李卫东一天不发作,她也乐得装出一副迟钝的样子,想先把眼前混过去再说。拉拉只是有点纳罕,为啥李卫东不生马莱的气,马莱对招聘流程整改的贡献还不如拉拉。看来,谁都愿意鞭打快马。
随着试用期毫无悬念地过关,根据对杜拉拉和李卫东的智商及职业道德的双重信任,麦大卫和huáng国栋把这两人也绑架上了向何查理冲锋的战车。huáng国栋现在可以经常躲在后面喘息了,看何查理公事公办地举鞭抽向李卫东和杜拉拉,又观李卫东和杜拉拉非常职业地左冲右突。
huáng国栋现在对杜拉拉越来越好,他发自肺腑地认识到,手下有这样的经理室多么的有福呀——可靠,责任心qiáng,总有办法去对付各种各样为难的事情。她既没有李卫东那么锐利坚硬,也不像马莱那样人畜无害只能用于有限的用途。huáng国栋每回到广州,都爱和杜拉拉说些不太幽默的玩笑话,不图别的,就图个亲近。
对比起麦大卫和huáng国栋,何查理私心里是喜欢李卫东和杜拉拉的,他觉得这两人更有文化(其实麦大卫是硕士,其余三人均为本科学历),而且更不可笑。所以他抽他们是非常公事公办的,至少他不训斥他们,也不袭击他们。拉拉心里向来觉得这些人不斗来斗去会死吗?!所以她的冲锋姿态一直都是职业的,她会在奔跑途中耍点机灵,却早已把感觉上的痛苦放下。
工作负荷太大是拉拉的大问题,失眠是更大的问题。
huáng国栋还没有想过拉拉会有跳槽的可能,不过他已经明白要好好对待她。现在拉拉不怕丢工作,不怕老板,就怕早起赶班车——在DB她习惯了早上8点起chuáng,9点上班,这样的日子过了八年多,忽然要改成每天早上6点半起chuáng,谈何容易!
拉拉晚上老得加班,洗了澡,放松放松算再上chuáng就过11点了。本来就只剩7个小时睡眠时间,她又无可救药地要担心第二天的早起,越担心越睡不着,时常在chuáng上一躺两躺的就折腾到凌晨两点,还是个睡不着!只好吞一颗斯诺思,免得整宿没得睡。
斯诺思就摆在chuáng头柜上,半夜里不用开灯,她一伸手就能够着。头天晚上吃了斯诺思睡着了,第二天晚上就特别想再吃,吃了药心里就能马上平静下来,在黑暗中等待着神之手来推她一把,好跌进什么思想都没有的世界里。
拉拉自己也知道老吃安眠药不好,就尽量不吃。不过所谓尽量不吃,过程往往是11点的时候不吃,到了两点了却还是不得不吃,白làng费了两个多小时睡眠时间。而且,开始她只要吃半颗药酒很灵,到了后来,不吃一颗根本不起作用了。
现在运动和娱乐已经完全和拉拉的生活没有了关系。除了上厕所,她也几乎没有走路的时间。
四个月下来,拉拉的气色差了很多,脸上的肉越来越少,腰身却越来越圆。有时候,她刚要张口,却忘了想说什么。看邮件的时间长了,就感到难以集中jīng神。
体力上的这些变化,让拉拉感到害怕。过去她以为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就能达到目标,现在她开始感到,面对自然规律,人是很渺小的,人力士如此的有限,你不会永远有组都的体能来保证不懈的努力。
拉拉有一次和王伟感叹说:“过去在DB做装修那会儿,我加了多少班呀,可并没有感觉到像现在这么累。莫非我老了?做不动了!”
王伟宽慰她说:“是SH这家公司太够戗,他们的工作量太非人了。”
拉拉点头说:“我想也是。如果连我这样热爱gān活善于gān活的人,都害怕在这儿gān活,那这个工作量绝对是问题不小了。”
周末,正碰上台风刚过去,广州的夏季难得有这样一个凉慡的好日子。更重要的是,拉拉好不容易有一个真正的周末,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不用加班的周末了。
王伟陪着拉拉到公园散步。两人走了不远,拉拉就有气无力地说:“我走不动了,好累呀!”
王伟赶紧扶住她说:“慢慢走,咱们到前面那张石凳上坐下歇会儿。”
拉拉沮丧地说:“我这是怎么了,连路都走不动了?”
王伟一面帮拉拉按摩腰部,一面安慰她说:“你这是太不运动的缘故。以后每个周末我都带你出来散散步。等你体力慢慢恢复了,咱们再去爬山。游泳。自从到了SH,你就没有游过一次泳,连散步都基本没有了。成天对着电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人哪里受得了!”
拉拉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王伟身上,叹一口气说:“可不是嘛起得比清洁工早,睡得比小姐晚,回不完的邮件,做不完的分析,项目一个接着一个,这日子熬不出个指望喽!我现在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以前那些HR经理在SH斗待不过一年。我好像连一年都熬不到了。”
王伟摸摸她的头发,问她:“拉拉,你想不想去背景念念书?”
拉拉笑道:“那可是神仙的日子,太令人向往了!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这样做,我还要再坚持坚持——等我财富自由了,我肯定要再去上学。到那时候,我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专挑我喜欢的学。没准我自己也可以讲讲课,专讲实实在在、年轻人谋生用得上的东西。”
王伟笑道:“我看你股票账户里有150多万了,还嫌不够呀?”
拉拉说:“够啥呀!要是到北京,这150万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着,得把我广州这套卖了搭上,还差不多。”
王伟说:“不还有我嘛。”
拉拉撑起身子,把额头顶着王伟的额头,轻声轻气地说:“我想试试看——不做到总监有点遗憾,我都这么努力了。不过,其实,我更想做的,是有一天,能把我这辈子的经验和教训都分享给需要的人。”
两人坐了一会儿,拉拉从王伟的包里取出一瓶可乐,可是试了几下都没能打开。拉拉只得把可乐递给王伟,王伟轻轻一凝可乐瓶就开了。拉拉接过可乐,抱怨道:“最近我怎么塑料袋也撕不开可乐瓶盖也拧不动,是不是材料革命了?现在市场上的塑胶制品,是用的原材料肯定跟以前不一样了!”
王伟听了暗自心惊,没敢正面回答拉拉。他担忧地想:拉拉怎么会虚弱到连可乐瓶都拧不开了呢?
拉拉这时候又说:“王伟,我肯定是近视了!现在坐在咱们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的人脸我都看不清。”
王伟说:“别担心,八成是你这几个月在电脑前待得太多了,视力才下降的。这周六我陪你去医院就医生。要是真近视了,就配副眼镜!”
拉拉有气无力地嘀咕道:“有没有搞错?当年高考功课那么重我都没近视,32年来我一直是1.5的,现在倒近视了。什么世道。”
周一上午,拉拉正在看邮件,陈丰打电话来了。他照旧谨慎地问了句:“拉拉,方便吗?”
拉拉笑道:“方便!啥事儿?”
陈丰松了一口气道:“真不容易!每次打电话给你,你都是又凶又急的一句话‘什么事儿 !我差点都没有勇气再给你打电话了。”
拉拉笑道:“唉!劳碌命呀,没办法!”
陈丰邀请说:“什么时候你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好久没见面了,咱们聊聊天。”
拉拉苦笑道:“我也想呀,不过够戗。过两个月再说吧。”
陈丰听拉拉这样说,就没有再勉qiáng她。他关心地问:“身体怎么样?”
拉拉如是说:“不太好,晚上老睡不着。”
陈丰‘哦’了一声,劝拉拉抽时间多做做运动,又转而问道:“你万科一直还抓在手上吗?”
拉拉看着门外忙碌着的专员们,压低嗓子说:“我一直满仓,没动过,现在150多万了。”
陈丰谨慎地说:“也不少了。”
拉拉马上警惕起来,追问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卖?他们都说大盘一上一万点!”
陈丰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是不是还满仓持股的。大盘连续升了这么久了,要不要考虑降一将仓位?”
拉拉抢白道:“你怎么会是‘随便问问’呢!ANYWAY,谢谢你,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