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这么给一竿子打没了。”说到后面,我稍微有点儿底气不足。
乔谦山安静了半晌,最后只轻轻地掐灭了烟头,起身欲走。
“泡面好了。”他抬下巴指了指桌上。
我依言去揭泡面,中途斜着眼偷瞄乔谦山沉默的侧脸,忽而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你别这样儿啊……我忍不住柔声去碰碰他: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
没事儿。他疲惫地挠挠眼角。你再容我想想……内什么你吃吧,看你刚刚那么累。
我端了泡面坐在小沙发上,不敢看他,稀里糊涂地开始加餐。
乔谦山又点了支烟自己抽着,一支快抽完时转过身来看我:“陆路我问你个事儿。”
嗯?
“你觉得我爸的公司和小宝的工作室,哪个重要?”
……你不能这么比。我嘴里含着泡面,一脸正经。
乔谦山不回话,歪着头又去掐烟头。
“但是你跟小宝相比,我觉得你重要。”我不知哪儿来的惊人勇气,一句话脱口而出。
乔谦山蓦地就呆住了。
我看见他眉微蹙,唇微启,好像打算马上要蹦出点儿什么话来。
我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我一愣,发现手机响了。
“你接。”乔谦山微启的双唇间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一看来电显示:钱书阳。
哪儿能这样呢,我手心儿都出汗了。
钱书阳说陆路你过来我心里有事儿我好难受。
我说去你妈的鬼。
真的真的我太难受了我不知道找谁说了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了。
我加班呢。
陆路我要死了。
“……知道了,”我叹了口气,“你在哪儿?”
14.他
“他结婚了……我早该想到的,嗯。”
******
我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曾经跟家里出过一次柜,现在想起来,那真是把我毕生的冲动与勇气都花光了。
那时候我还跟钱书阳在一块儿,小日子过得如胶似漆。我们俩在南益两所不同的高校,大四那会儿就在两个学校之间租
了间小户型住着,下了课或者白天在招聘会上晃完就顺两把青菜回家做饭,吃完饭刷碗散步看电视,有时候我打游戏他
看碟,整亢奋了就相互抚摸着大被一蒙共赴巫山,真真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那时候我才是真正踏入了南益同性恋的社交圈子。因为钱书阳是在南益读的高中,跟乔宝霁是同学,几年下来两个人你
带我我带你地积累了不少圈中人脉。钱书阳把我带进了这个圈子,自己却好像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没有想要融进来的
意思,以至于后来反而是我跟小宝她们比较要好,还扯到假结婚等等——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那会儿圈子里有一对挺出名的情侣,年轻时候都是南益gay圈儿的风云人物,两人看对眼后一好就是七八年,算是圈子
里的楷模。我们认识他们的时候两个人都三十五六了,家里催婚催得厉害,于是两个人一合计,一块儿跟家里把柜给出
了;两家人鸡飞狗跳地闹腾了一阵儿,后来也不闹了,安安心心陪着两个人一块儿过日子。
这件事在圈子里影响很大,禁界甚至还专门为此开了个庆祝会。那阵儿我们身边有挺多人跟着风出柜,有成功的有失败
的;我在一次跟钱书阳云雨完之后搂着他突发奇想,说要不咱们跟家里说了吧,我不想再这么藏着掖着了。
钱书阳扒拉着被角说嗐,其实我妈知道我的事儿。
那你爸呢?
他跟我妈离婚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他静静看我一眼,不知为何笑了:妈妈现在有弟弟了,心
思也没在我身上。
我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下,说不成,我还是得跟我家里说;我要跟你在一块儿。
钱书阳那时候抬眼望着我,特别甜地笑了下:好呀。
我立马晕得找不着北了。
那次出柜的结果自然很悲壮,我跟家里彻底闹翻,发誓有生之年绝对不回凫州。毕业那会儿我被学校催着把剩下的私人
物品搬出学生公寓;当我扛着两大箱蚊帐被褥脸盆水壶走回我跟钱书阳共有的“家”时,兜里只有七百块钱现金。我背
着钱书阳把大学里的书和值钱点儿的家当都卖了,一下午进账三百二;我攥着钱疲惫不堪地又跑回那个“家”里,心中
一片惨烈。
但那时候的我觉得只要有钱书阳在,就什么都是幸福的。钱没有了可以赚,反正我又有知识又有体力;我这么想着,可
工作就是不来。有回有个私人企业终于有意向要我,可开的月基本工资只有八百块,我思前想后,心说总比没有好,一
咬牙就要去了。那次乔宝霁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在我签合同之前火急火燎地递了三万块钱给我:“你傻呀,你在学校里
是什么成绩啊,凭什么八百块就把你给买断了呀?你的本事我知道,找不着工作真的就是运气不好,真的真的,你老能
干了!我爸都夸你呢!……这儿三万块钱你拿着,算我借你的。我也还没工作,不好意思找家里要太多。这个是我平时
零花啊兼职啊存下来的,再多就没有了。你拿去先把你们那房租水电什么的给付了,改善下伙食,你们俩一人置办一身
儿行头什么的,精神气儿足了才好去找工作……嗐,急什么,大不了你上我爸的公司来,怕什么啊,凡事有我呢,傻帽
儿……”
钱书阳好像习惯于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把我召唤到他的跟前,比方说我苦逼兮兮加了半天班又头脑一热跟乔谦山表白了
的那个周末。
我猜想钱书阳大概认为我永远是他的一个什么物件,高兴了拿起来玩两下,不高兴了放在一边,但又万万不可以有别人
来碰触。
我真真是恨透了他这一点。
而最最可恨的是,我明知道这样却没有办法拒绝他。
我常常想,我这么做是因为拉不下脸皮么,因为他可怜么,还是因为我还是爱着他呢;我经常思考到脑仁儿发疼。
我赶到钱书阳所在的酒吧时天尚未黑,酒吧也才刚开始营业不久,钱书阳就像个酒鬼似地端着杯子红着眼趴在露台上。
我在他身边坐下,默默把酒杯从他手里移开,他立马像个被抽走了脊椎的动物一样倒在我身上,口中喃喃:陆路,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