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我把他扶正坐好,他目光却看着别处,一边抓头一边红着眼睛说陆路啊陆路,我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我心里一阵抽抽,心说上次在凫州遇见他时真不该把新手机号留给他。
“钱书阳。”我给自己倒了杯酒,正襟危坐,“你又怎么了?”
钱书阳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挤出一丝苦笑:“他结婚了……我早该想到的,嗯。”
我心里忍不住又抽抽了一下。
这句话来得太过血腥了;因为这么多年来,钱书阳口中的“他”只有一个人。
当年钱书阳一个人孤苦伶仃坐在江岸边想要放焰火,流着鼻涕泡儿跟我哭诉说我活该喜欢“他”,我活该我活该。我揽
着他说,忘了“他”吧,咱们好好儿过。
后来我甩了小奎,出柜了毕业了没钱了,咬着牙拼了老命攒出一套首付;我说钱书阳咱们一块儿供套房子吧,房产证里
写上写我们俩,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家。钱书阳说好啊好啊,新鲜劲儿还没过就一句话没说跑美国留学去了。他说“他”
在那边给他写信了,他觉得“他”还是喜欢他的,他说他不想再继续伤害我,他要到大洋彼岸去追寻幸福。
再后来就是我在凫州再次遇到钱书阳,我心情愉快地说哟书阳好久不见你怎么一脸苦逼相。钱书阳说没有,这不刚回国
呢么,回凫州来看看我妈。我说“他”呢,他说早没联系啦……听说“他”现在在南益,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呢……你
知道么,我下月要去南益的公司报到呢。
“我今天真正看到他老婆了,挺好的,挺好的,真漂亮……”钱书阳一脸疲态地抓着额上的头发,“有时候人真的就是
那么贱,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他呢?”我抓着杯子无意义地问道。
“挺好的,还是那个样子……黑黑瘦瘦的,就是老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陆路你知道么,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
就能看见他的样子,一闭上就能看见……”
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端着杯子想了半天,借着露台看了眼星空,忽而就笑开了:“钱书阳你知道么,我最近有个挺
喜欢的人。”
“……嗯?”他迷惑地抬头看我一眼。
“斯斯文文的,长得很好看,一看见他我就知道糟糕了。”我给自己斟满了酒,“最开始我还以为我就看上他的皮相呢
。我心说不对啊,我陆路哪儿能是这么肤浅的人啊。所以我就琢磨,我到底是喜欢他哪儿呢……”
钱书阳回了点儿神望着我。
“其实这问题我一直没琢磨清楚。后来我就想算了吧,喜欢就喜欢呗,那人我还不知道他是弯是直呢,我自己在这边瞎
琢磨干啥……嗯,后来我们公司出了件特别大的事儿——哦对他是我们公司的——他跟我凶,跟我撂狠话,污蔑我,打
压我,哦,还他妈扔我烟头呢,火星儿都不带掐灭的……”我被自己逗得乐了一下,“我也琢磨着我怎么能这么贱啊,
他越这么着我我就越放不下他。你是没看过当初他在办公室盯着我看的那个眼神儿……特牛逼,特霸气,特胜券在握…
…啊,我就想了,一个斯斯文文的小爷们儿怎么就有那么多能量呢……”
钱书阳又给自己灌了杯酒,慢悠悠开口:“……那你跟他好上了么?”
“没有。”我把目光从天上收了回来,看着他,“我老觉着他这会儿心里有人,还说不准是男是女呢。”
钱书阳凶猛地吞下一大口酒,定定看我:“陆路,我真佩服你……”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吐了。
我一把捞住他,发现他全身重量都在我身上。我头皮一紧,知道他醉大发了。
“钱书阳,你醉了,你得回去。”我死劲儿拽住他。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钱书阳开始撒酒疯,“我不要见到他,我不要见他老婆……求你了……求你了…
…”
“行行我又不带你去见他。”我耐心诓着他,“你住哪儿我给你扛回去。”
“我不回去……”他又在闹了。
“我没带你去见他,你这人怎么就说不听呢。”
他哭兮兮地抬眼望我:“……我……住他家里。”
什么?!
钱书阳费劲儿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笑得比哭还难看:“行了,我不吵了,你给他打电话吧……说是你约的我
,你摇骰子赌酒把我弄醉了。”
我依言接过名片,依稀觉得有几分面熟,拿到灯光下仔细一看,一阵触目惊心。
——罗曼地婚纱设计专卖店,孔致友。
15.作
“从小到大我的什么事儿你有像现在这么上心过啊?你觉不觉得你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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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宝霁在我们的新房子里摔了一跤;说是在储藏室搁床单的时候搭了个凳子,下来时脚滑了一下,连人带凳子地就倒在
地上了。
乔太太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外面跟客户吃饭,周围吵吵囔囔。乔太太一听就说不方便说话吧小陆,反正你尽量快些
过来吧,我怕小宝难过。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想到很多恐怖画面。我一面往医院赶一面跟自己说不会吧,新房子那边的储物柜也不见得多
高啊,小宝平时身强体壮活蹦乱跳的,难道还能摔成残废?
我赶到医院时才知道小宝被乔太太弄进了VIP病房,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跟护士说了声谢谢就往VIP区冲。
然而当我凝重地推开病房门时,小宝正坐在病床上一脸无辜地咬着泡芙扭脸过来看我。
“……小宝?”捏了把冷汗。
“大路……”小宝嘴巴里还含着半口泡芙,吐字不清。
“你……没事儿?”我狐疑地走过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