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他的从前是这样,有时我想,如果我知道他的从前,如果知道,是不是我们就会不一样?
但人,从来不可以回到从前。
我所拥有的,无非是明白了他的从前,而现在……我没有了他。
我们的从前,也只是从前罢了。
他的从前,还是他的从前。
离他生日还有三天,推开所有行程跟会议,不过为的只是看他一眼。
来了,再难也是要看一眼的,几年不过一眼,舍不得看不到。
策划到实施,为这一眼,花一年的时间,如果看不到,怕真是不甘心……那麽多的不甘心都忍得下,都忘得了,就这一眼还看不到,我不想让自己落到那田地。
来的行程很隐秘,我白天呆在安排好的公寓里,听著手下的人报告他的事……今天早上他跟那个人出了门散步,一个小时後回了家,等到下午一点,医生来人摧他去检查……他没去,在电话里跟他的老院长舅舅说他没空,要睡觉。
他的主治医生是留美的医学博士,医术精湛,更是心脏科的权威,回了国被这所医院的院长请至医院,但他从来没买过这个响誉国际的医生什麽帐,仅有的几次检查,也是那男人陪著来的几次。
他的主治医生无奈地告诉我说,他奈何不了他,因为这个病人远比医生嚣张百倍,他又顿了顿,说,那是个他琢磨不定的男人,要命也不要命,一切得看他心情。
他的倔强,这麽多年并没有改变,想到这,我竟然失笑,用手拦著眼晴,不想让心酸化成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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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年过去,我都不太想回忆过去,後悔可耻,回忆却是疼痛的。
那些过往,他曾经在里面,我的现在,已与他无关。
记得那一年,他以为我忘却见他的那一年,我忍著很多的东西就看著他一步一步离开我……堂哥说,何必?何苦……
我都无言以答。
在很多人的生命里,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们他们当中……爱情并不是唯一,过去我以为我不会是,而事实上我却是。
堂哥最终跟他的那个人走了,他连爱都没有说过,就带著属於他的那个人走了,就只说过一句我放不下他。
可是,对他……我不只一句放不下,最终还是让他走了。
就因为我不再是他的爱情,我成了他对幸福向往的障碍。
那麽多的伤害……他不能忘却,我知道,他爱我,才不能忘记。
越爱的人的伤害才会让人时刻不能挥之而却……我知道他爱我……那时候,他爱我。
等到他坦然面对我时……我才害怕,原来,他竟然已慢慢忘却了我。
而对现在的他说来……他只会说:我曾爱过他。
曾字一字……尽管装作面无表情,我也害怕在任何人口中听到他会这样记起我,於是,他不想见我,我也不想正面跟他接触,就怕听到这一字,也假装忘记过往,不让任何人在我面前提起他,这样,好歹想起过往,假装他还像那时候一样……永远都是属於我,永远都爱我。
爱过的人……还爱著的人,怕的怕就是这个“曾”字吧?
那些爱情於是也只好深埋心底了,他已经不要了,可我还是要的。
北京又下雪的那天,在打不到出租车的时间里,我记得他在大雪中步行了好远帮我送了件大衣过来……那是他送我的礼物,他说,他诚诚恳恳家教一个月,忍著不把家教那小子跺成千百块的欲望忍气吞声挣了那几千块就买了这麽件衣服。
他在走廊的角落笑闹著把我身上的衣服扯下,然後帮我穿上他送的,那左嘴飞扬地翘著笑著,然後吻到了我的嘴角,说:“老子这样对你,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我笑著抱著他……抱著他一摆一摆地欢喜地摇著,我笑问他:“你就这麽爱我?”
他“嗯”了一声,冰冷的手摸著我的脸,说:“很爱很爱。”
我温暖得不知所然,只能把头埋在他头发里闷笑著,他抱著我的背,笑骂著:“傻瓜”。
“你才是傻瓜。”我闷著声音回答他。
他笑著说:“哭了?就这麽被我感动了?”
“靠,爷是这样的人吗?”我骂。
他还是紧紧地抱著我,说:“越天,我很爱你,真的。”
我咬著他的脖子,笑骂著说:“你敢不爱老子,我杀了你,做成干尸放我旁边一起睡,看你还敢不敢。”
他笑了,说:“那也得死一块,你舍得让我一个人死?”
我抬起头,吻著他的眼睑,满身心的幸福,“舍不得……”
他得意地笑,眼睛里尽是光亮,“我就知道。”
手还伸进我的衣服用冰冷的手贴著我的皮肤,那含著笑的眼好像在说,你也爱我,你又能奈我如何?
而现如今,那情景竟晃如隔世。
想起来,不过是欢喜一分,疼痛九分。
第32章 番外:李越天4
从车子里看到他出现的那刻,我叫司机开了车。
等了五十三小时,看到背影,已经足够。
他病了好几次,住了好几次院,一次一次我都以为快没了,他还是活了下来。
於是,我也心安理得,做自己的事,过自己的日子。
他还活著,有个念想就好。
人总不能时时刻刻只能记著自己的。
太多事,身不由己。
就如好多事都不能重新开始一样,我们所能做的,只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假装什麽也不在乎,也没什麽好在乎的。
事业对於男人来说是生命的一大半。
为此,我付出良多,太多太多了,所以我能抓住的只有事业,别的,真的没什麽好在乎的。
妻子生下第二个孩子那天,我从N国撤了回来,枪林弹雨中船只驶离了海岸,直升机在上空盘旋,副手说,头,你回去,这里我来。
我站在船头,问麦对面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人说,是男的。
像谁?
那人说,像你。
我只好说:挺好。
摘掉卫星通讯,掉转头,跟他国的人谈判。
又一个孩子,我所能做到的是李家儿子的责任,父亲的义务,我会做到最好,别的,说什麽都是苛求了。
我已尽我全力。
海岸防线就算很紧,在最後那刻还是回到了自己国家的版图里。
这一次出任,死伤七人,三人死亡,四人重伤。
我进了重症室,意识还是很清醒,脑子里一直充斥著副手把我拉回来那刻的想法,那时我在想,那天如果能等到他回过头来,好好看一眼他的脸,该多好。
死了也无所谓了。
躺著的时候,一直都在做著梦。
梦到他离去,梦到倔强的他哭,梦到他说爱我再说不爱我。
梦到他说,我不认识你。
我追著他跑,他站在那里,无论我跑得有多心焦,都抓不住他,一直一直都如此。
後来他说,他站在那里,淡淡地说,我累了。
然後,他消失了。
於是,我清醒了过来,满头的大汗。
就跟做了一辈子的梦一样,醒来的那刻,发现一切都不真实。
他真的离开我了。
就像我们从来没爱过。
昏迷了四十多天,花了三个月复健。
母亲老了,这些年我们很少交谈,除了公事,我已经不适应跟人闲聊,就算是曾尊敬爱护至今也只能保持沈默的母亲。
可以谈利益,可以谈权利,可以谈金钱,但是,谈感情,太累人了。
我已经不太擅长这个了。
但她哭了,我只好靠过去抱著她给她安慰,她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她才让她开心。
她伤心,我只好给她想要的安慰,我能看穿人的欲望,但有些东西我能给,有些东西再也给不了。
不是不想给,而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