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我转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红叶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道:“公子,你也知道的。”
耳朵敏感地捕捉到轻微的声响,接着便是“啪”的一声。红叶面上也现出惊异的神色,想要挡住我的视线,却已经来不及。淡粉色的身影,就倒在我的脚边,雪白的颈间一抹红色,细密的血珠缓缓渗了出来。
拾起脚边的佩剑,剑上一片殷红,翩翩?你还是……跟着他去了么……
“公子……你要做什么?”红叶紧跟在我身边,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手中的长剑。
我没有说话,跨过地上横躺着的人们,慢慢走到那个制造了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跟前,低头仔细看她。她已经昏过去了,满头青丝遮盖了大半张脸。若是忽略那脸上的伤疤,她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美人蝎……
提起剑,缓缓挪到她胸口的位置,轻轻的、慢慢地刺下去……
剑尖入肉半寸,隐见血迹,握剑的手却再难前进一分。剑身一歪,掉在了地上。浑身的力气如潮水般退去,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向后倒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一片血腥之中,还带着一股浅浅的女儿香。
红叶……
我张了张嘴,感到红叶的脸颊贴了上来:“公子……”
一滴热热的液体落在脸颊上,滑进嘴角,淡淡的咸味。忽然意识到时间不多了,我才知道自己在这世间,依旧有许多留恋的东西。
“记……记得……你……答应……”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她在拼命点头,整个人都颤得厉害,也许是咬住了嘴唇的缘故,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袖子上忽然一松,臂弯里沉了下去。红叶不敢抬头,满眼的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伴着轻声的呜咽,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第101章
“还没消息传过来吗?”
“回皇上,还没有。”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老皇帝眉间悄悄皱起一个褶子,看着一边侍立的人道:“去看看,莫不是出事了?”
“太子、太子殿下,奴才还没通传呢……”伴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路行来。
老皇帝抬头,正瞧见大儿子绷着脸大步跨了进来。这个儿子小时候在外漂泊,他一直觉得亏欠良多,所以对他的小小放肆也没放在心上,挥手让那通传的太监退下,柔声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着入宫?”
楚闲抬头观察了一阵,没觉出异样,心中微有些奇怪,更多的却是焦急:“儿臣收到消息,说宫中有变,所以一时情急闯了进来,父皇没事吧?今日可有遇到什么人吗?”
“没事。怎么你也收到消息了?”
听得一个“也”字,楚闲瞬间紧张起来:“这么说父皇知道了?是谁通知的父皇?那个人在哪里?”心中一急,忍不住一股脑问了出来。
老皇帝一怔之下回过神,问道:“皇儿,这人与你……他说的是真的吗?”
“父皇只管告诉儿臣,他现在在哪里?”楚闲微微红了眼眶,只觉这些天的焦灼不安终于有了些许的期待。
虽然稍有不解,老皇帝还是回道:“他带着两个女子,现下应该还在东暖阁。”
“谢父皇!”楚闲转身要走,却听背后传来声音道:“显儿,多带些禁卫,或许……那里不太平。”
楚闲猛地转过身,看着龙椅上的老皇帝,问道:“父皇是什么意思?”
看着儿子忽然转冷的眼神,老皇帝微微有些不安,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那人是孤身去的。只看楚闲紧张的程度他就知道,自己没派人去的决定,似乎做错了……
楚闲收回目光,不再停留,闪身出了大殿,与门外候着的二人说道:“东暖阁!”殿前幻化出三道人影,眨眼间甩开身后众人,迅捷无比地向着皇宫后方掠去。
苏涟衣内伤颇重,直拖到前日才稍稍医治了一番,时间一长便有些气力不支,渐渐与前面二人拉开了些距离。
眼看着朱红色的屋瓦从一片金黄的树丛间显露出来,前面那两人忍不住脚下加速,嗖的一下拐了进去。
苏涟衣落后半步,耳边隐隐听见女子抽泣之声,心中一紧,堪堪转过墙角,就见两座雕塑矗立在门口。没有预料中的欢愉癫狂,也没有出声责备那人的不告而别。两人只是直直站着,好像千百万年前,就已经立在那里了一样。
似曾相识的可怕感觉,瞬间席卷全身。苏涟衣不愿去看,却还是忍不住抬头。殿中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满了人,最显眼的莫过于唯一坐着的红叶。尽管如此,三人的视线却只会为一个人停留。
那个人现在就躺在红叶的怀里,头微微向里侧着,枕着红叶的臂弯,半身染血,气息……全无……
红叶早已满脸泪痕,听见门口的动静,一惊抬头,顿时愣住了。随即想到公子临终托付,银牙暗咬,暗自祈祷他们还没发现公子已经去了的事实,趁着三人发愣的功夫,抱起人撞开暖阁一侧的窗户,腾身跃出。
窗户破裂的声音终于将三人唤醒,楚闲双眼通红,现出疯狂之色,怒斥道:“把人留下!”侍冰言更是二话不说,提剑赶上,瞳孔却已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幽黑,似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红叶运起轻功,在茂密的树枝间辗转腾挪。她身为女子,又带着一人,况且功夫原就比那三人稍稍差些,两个起落间已被追上。耳后掌风呼啸,红叶侧身一躲,哪知旁边又是一剑袭来。躲闪之间一个不慎,抱着的人脱手而出,自半空中坠落。
三人毫不犹豫止了手上动作,箭一般射向那人。侍冰言离得最近,手指才触到那人衣角,那人却忽然向下一沉。原来是苏涟衣自后赶上,跃起把人接在了手中,下一刻他便将手掌按在了那人胸口。
红叶心中一凉,自己终究是辜负了公子的嘱托。双膝一软,坐倒在地,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想到公子宁愿苦了自己也要逃开,一片心血却最终付诸东流,泪水更是怎样也止不住。等自己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公子?眼前总是模糊一片,没有半刻清楚,红叶前半生之中的眼泪加在一起,只怕也没有今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