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孙翰成被裴子戚盯得浑身发毛,缩了缩脖子道:“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擅长模仿别人笔迹吗?帮我写一封信。”裴子戚淡淡道:“用大皇子的笔迹,信上写发现了秦太君与他人私通。”
孙翰成猛地睁大眼,张了张嘴道:“子戚,秦太君是三皇子的外祖母,你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正因为秦太君是仉南外祖母,我才会瞒着他,让你来写这封信。”裴子戚叹气说:“秦太君千错万错也是仉南的至亲,我不能逼他手刃至亲。现在他为了我的安危,愿意手刃至亲。可日后呢?保不定会怨我。人是善变的动物,我不能因为对他信任,就大大咧咧埋下隐患。”
“好,我来写这封信。”孙翰成倒了些清水在砚台上,持起墨条轻轻研磨。
裴子戚连忙握住他的手腕:“谁让你现在写了?大皇子是什么身份,他所用之物岂是牢中物可比的?你想办法潜入大皇子府,他府上的笔墨纸砚来写,写好后把信藏得隐秘一些。过些时日,我让许申高去大皇子府搜查。”
“许申高?”孙翰成放下毛笔,拧起眉宇道:“他可不是蠢人。这信落入他的手里,可不一定瞒得过他。他那关都过不了,陛下根本瞧不见信。”
“许申高是个聪明人,经他的手上呈给陛下,陛下看到信会少了许多怀疑。”裴子戚提起笔,疾笔书写:“至于许申高,你不用担心。兜着明白揣糊涂还不简单吗?关键在于他愿意装糊涂。”
孙翰成愣了下,压低嗓音道:“你什么时候摆明许申高的?”
裴子戚抬起眼,睨笑说:“许申高送上门的。”说着他吹了吹墨迹:“你照纸上的内容来写,笔迹要仓促一点。”
孙翰成接过信纸,叠好后揣进了怀里:“事成了,我给你递给话。”
裴子戚点点头,又道:“你有没有查到杜琼儿背后之人?陛下怀疑我也不是没有原因。杜琼儿一个不受宠的皇妃,竟能在皇府上杀了大皇子,这背后定有人相助。”
“查到了,所有证据都指向是你。”孙翰成叹一口气:“大皇子连着二日没去杜琼儿房里,最后是死在冯遥的屋里的。所以当时谁也没有怀疑杜琼儿,还是杜琼儿主动投案自首的。”
裴子戚默了,良久才道:“难道刑部就没查出什么端倪吗?”
“没呀。”孙翰成想了想说:“应该说,刑部还没深入调查就上报给了陛下,陛下当即下令将此案移交给大理寺了。大理寺你也是清楚的,查个案磨磨唧唧的,至今没有什么动静。”
裴子戚怔了一下,拧眉问道:“杜琼儿自首了,那她的丫鬟呢?我记得杜琼儿有一个丫鬟叫小绿,她是杜琼儿的陪嫁丫鬟,与杜琼儿的关系很是亲昵。”
“丫鬟?”孙翰成皱起眉头,沉思说:“杜琼儿入狱后,连杜府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什么丫鬟了。”
“你去找找这个丫鬟,兴许她会知道些什么。”裴子戚顿了顿,半眯眸子道:“也许你找到的是一具尸体,但尸体也会说话。”
“行,我听你的。”孙翰成将配刀重新系回腰间:“我得走了,到了换班时辰了。我再不走,牢头得念叨了。”
裴子戚笑了,道:“这牢门虽然开着,但主要是方便仉南进出。我一个戴罪之身不便私自走出牢房,我就不送你了。”
“我哪能让你一个孕妇来送我?”孙翰成大步向牢门走去:“好好躺着吧,免得等会三皇子回来,瞧着你担心。”
裴子戚目送孙翰成离去,又重新趟回了床上。待过一盏茶时间,仉南回来了,手里提着木盒。自从他入狱后,仉南就承包了他的起居饮食。为了避免有人在食物里下毒,仉南三餐都会为他亲自下厨。
裴子戚站起身,摸了摸肚皮:“回来了?我都饿了。”
仉南温柔笑笑,将木盒放在椅子上,看了看桌面上的两个茶杯:“有人来了?”
裴子戚点点头,老实道:“孙翰成来了。他被陛下革了职,如今在大理寺当狱卒呢。今日他当职,顺便来瞧瞧我,我就与他说了几句。”
仉南抿着唇,一脸不悦:“朱老先生叮嘱了,你得好生静养。你若真闲不住,什么事可与我商量。犯不着与他说。”
“你别生气呀。”裴子戚连忙道:“我就让他帮我寻个丫鬟,没说什么来着。这休养身子,外头总比牢里好吧。”
仉南伸手扶着他,放柔了嗓音:“是杜琼儿的贴身丫鬟吗?如果是她的话,你就不用去找了,她在我手里。”
裴子戚瞠大着眼,吃惊的说:“小绿在你手里?你怎么不早与我说。”
“那日出宫后,我就命人去找杜琼儿贴身丫鬟了。那个丫鬟早在大哥去世之前,就被杜琼儿安排离开了皇府。我的人找到她时,她正在被人追杀。”仉南扶他坐下,缓缓道:“好在赶到及时,救下她一命。”
“被人追杀?”他连忙抓住仉南的手,兴奋问道:“小绿她知道什么?”
仉南默了一下,小声道:“大哥的死,可能与四弟有关。”
“太子?”裴子戚瞪得眼睛硕圆,吃惊的说:“没理由呀。大皇子虽是野心勃勃,但从未威胁到太子的储君之位。倒是你与二皇子……”他拧起眉头,又说:“再说,太子的生x_ing平庸懦弱,多年被大皇子欺压一直忍气吞声。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太子会杀了大皇子。你会不会弄错了?”
“我也希望我弄错了。”仉南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倒影在眼底上:“但此事确实与四弟有关。至于四弟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也不知晓缘由。”
裴子戚怔住了,瞧着仉南的神情,这件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他轻声说:“你告诉陛下了吗?”
仉南摇了摇头,抬目看向裴子戚:“对不起,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我必须得查清楚,才能上报给父皇。你会怨我吗?”
“我观太子不是个恶人,或许此事另有蹊跷也不一定。”裴子戚握住仉南的手,柔声道:“陛下正处于丧子之痛,若是再得知是手足相残,恐怕是再一次的打击,还是查清楚再上禀好。在牢中虽多有不便之处,但至少我端得安然,在外头可不一定了。于我而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不必因此内疚。”
他话锋一转,又道:“太子殿下不是个恩将仇报之人,他不会无缘无故陷害于我。杜琼儿陷害我,要么是她擅自主张的,要么这背后另有人指使。要是前者,这案子里这么多明白人,没理由被她一个弱女子牵着鼻子走。至于后者……”
仉南打断他,反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有些事我不便现在告诉你。”他顿了顿,踌躇道:“这件事与二哥有牵连,让二哥去处理最为合适。”
“二皇子殿下?”这下裴子戚惊得后面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只见仉南继续道:“你虽身居高位多年,但这朝中的个中关系,你始终没瞧明白。不止是你,父皇也不清楚。”
裴子戚闻此顾不上吃惊了,直接脸色黑了一大半。
仉南知晓他不开心了,又出言安慰说:“你向来懂分寸,别人故意瞒着你,你又不喜探究他人秘密,自然不清楚这其中关系了。”
裴子戚这才缓了脸色,解释说:“我不喜探究别人秘密,是因为我同样不喜别人探究我的秘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行得君子风,可不是我因为傻才不清楚的。”
仉南轻轻笑了,将木盒提上来,掀开盖子端出热腾腾的菜:“再过两日,我会去找二哥。”
裴子戚看了一眼菜色,立马消了不悦,乐呵呵道:“好呀。随便告朱孟明一状,说他擅离职守、不务正业。”他不满道:“今个一上午,他可都没来瞧我,连着两天这样了。”
仉南顿了顿手,转瞬恢复如常,道:“我会与二哥说的。”
裴子戚持起筷子,冲仉南甜甜一笑,肆无忌惮吃了起来。哼哼,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爱挑明说出口……
第九十一章
碧空如洗,天穹不染一丝浮云,唯有旭日高高悬挂。二皇子府,一名男子只身立于亭院。他双手持着黑白棋,在亭中踱了两步,一枚白棋落局。他蹙起眉头,捏着黑棋轻轻摩挲。
突地,一名小厮碎步前来。他曲着身子,站在亭外道:“殿下,三皇子殿下来访。”
男子顿了顿,眉宇松开,缓缓而笑:“三弟来了?让他进来吧。”
小厮应诺,碎步离去。待过少间,仉南漫步前来。他看了看亭中的男子,笑说:“二哥好兴致,竟一个人在下棋。”
二皇子闻声转过身,粲然而笑:“对手难寻。早知结果的棋局,不下也罢。”
仉南阔步进入亭中,摇头失笑:“那就难办了。这世间能配做二哥对手的人,怕是只有二哥甘愿退让之人了。”
“三弟谬赞了。”二皇子放下棋子,轻轻道:“三弟今日来为兄府上,所为何事?”
仉南拾起棋子,款款坐下:“二哥陪我下一盘棋吧。这些年为弟潜心研究棋艺,也不知长进没有,希望不像儿时输得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