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你,但是,他也爱你。”
楚青没说谎,他明白,在楚淮卿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纵使心中布满了对樊旸的怨恨,但是在最深处的地方,依旧翻滚
着浓浓的不舍与依恋。
“有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说。”樊旸费力地想让自己的声音挺起来更清晰一些,“穆远山的事情……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
“我明白。”楚青点头,“我会找到他,然后好好将一切问清楚。”
“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吹一吹那首《大漠谣》”樊旸声音已经断断续续,“算我……最后一次求你。”
楚青没说什么,接过笛子抬至唇边,气息轻吐。
笛声悠远绵长,盘旋绕绕。
樊旸露出会心的笑,缓缓侧过脸,用力睁大眼睛,透过门帘,金色的阳光洒在地面上,朝阳缓缓升起,新的一天已然到
来。
“楚青,谢谢你。”
楚青睡下眼睑,不说话,继续认真吹奏着。
门帘晃动,军医长走了进来,站在床边看了看,轻叹一声,摇头步出营帐。
很快,外边便传出了一众沉闷地撞地声,无数士兵挺直了脊梁,单膝跪地,腰间宝剑抽出,插进身前的土地里。
那是镇东军将士的最高礼仪。
或许数十万将士终此一生,将永不会忘记这个黎明。
皇朝第三次西征,镇东军统帅,皇朝镇东大将军,安国侯樊旸,因遭敌方奸计,落伏中毒,殒于军中。
而这场战事真正的大幕,亦在这一刻,随着朝阳初升,彻底拉开。
70.心计
风声萧萧,鼓声阵阵。
二十万大军在江岸边列阵排开,军旗高昂,上书巨大的“樊”字,在半空中迎风飘展。
紧挨着军队的江面上,除了供军队渡江所用的大型楼船外,排在楼船前边还有许多用途不明的小型船只,这些船是楚青
临时花了大把的银子从附近村镇渔民手中买来的,船上堆满了干草,又被一层黑色的油布罩住。
楚青与闫焕,钟赛花站在最中央大型楼船的甲板上,举目眺望,越过辽阔的江面,对岸的军队似乎也收拾停当,不过依
旧能隐隐约约看出凌乱之势。
他们原本密集的阵型中间莫名稀松了一大块,那地方应当是给最精锐的部队准备的,如今却被一些歪七扭八的杂兵占着
,明显是为了让阵型不至于太难看而临时调来撑撑面皮的一帮人。
看来那些百里香果然不出所料的被努尔赤分派给了精锐部队,眼下这情形倒十分符合楚青预料。
“哈哈,那帮蛮子肯定傻眼了!”闫焕见状满眼笑意道,“楚兄弟,我们这就冲过江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暂且不急,地方大将都未出现,不知还有什么打算。”楚青十分沉得住气,命人抬来了三把椅子,就在甲板上坐住了
,“今日出兵,我是抱了志在必得的打算,樊旸在天之灵,得亲眼看看镇东军是如何将这些蛮子赶回老家!”
楚青声音不大,只是说给身后的闫焕与钟赛花听,不了却也遭一边的亲兵听进去了,一层一层传下去,到了下边待命的
几个副将耳里,顿时让他们一个个对楚青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本是樊旸的军队,就算楚青曾经是军师,又有皇令,接管军队之后这些副将难免对楚青有些间隙,总认为只有樊旸才
能挥使他们,而楚青不配。没想到楚青独当大将之后,竟然心中还挂着樊旸,一时让这些昔日对樊旸忠心耿耿的副将感
动莫名,原本对楚青存有的一丝芥蒂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副将相互看了看,蹭蹭蹭登上甲板,在楚青身后依次下跪,齐声道:“末将请战!”
楚青一愣,回过头,笑道:“几位将军请起,此时不可太过心急,这隔江而斗不比平原驰骋,比的是耐性,哪边先动,
弄不好就是胜与败的差距。”
就在这时,钟赛花忽然一拍楚青的肩道:“他们的头儿出现了。”
江面宽阔,隔得远了楚青也看不清,只能约莫瞧见对面大船的甲板上走上一行人,看模样却不像是努尔赤。
楚青对那几个副将道:“你们下去做好准备,随时待命。”
“是。”几名副将再次行礼,依次下去了。
“楚兄弟快看,他们似乎是要射些什么东西过来。”钟赛花指着对岸又道。
楚青笑了,“赛花姐,这江面这般宽敞,莫说人力,就算是大型弩机也射不过,你也太过担心了些。”话到此处,他还
是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对面那个将领模样的男人站在船沿,侧身弯弓,瞄准这边的方向。
这家伙不会真的要射箭吧,难道他们想这么把敌方的大将射死?正在楚青啼笑皆非之际,对面那个男人已经松开了弓弦
。
细细的破空声划破江面,楚青错愕地睁大眼,他本以为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出现了,那支箭矢,竟然如同闪电一般只冲过
江面,刹那就到了眼前。
“咚”地一声,整个箭头没入甲板边厚实的木板里,箭头的尾羽还在不住摇晃。
好可怕的怪力!
楚青震惊地望着对岸,奋力想要看清射箭的到底是什么人,偏生这时江面上竟然泛起了薄雾,隔得太远,刹那之间连对
方船只也望不见了。
闫焕拔出那支箭,取下绑在箭身上的纸筒,浅笑道:“还是飞剪传书。”说罢递给楚青。
楚青将信展开,看了看,又递给身边的钟赛花。
钟赛花阅后大惊失色,低呼道:“千万使不得!”闫焕亦好奇地凑过头来,只扫了一眼,立刻满脸愤愤,“这帮蛮子当
我们是傻子么,上了一次当,谁还会上第二次!”
楚青却默默站起身。
“楚兄弟,你还不是真要去吧。”钟赛花扯住他的衣摆,“现在尚不知这个丹到底是何人,你若贸然前去,搞不好也会
步上樊旸的后尘!”
楚青笑道:“赛花姐,这场仗该怎么打,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了,而大伙准备亦已妥当,我在不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
“你现在可是全军统帅,你若是有事,那全军上下不是彻底乱了!?”闫焕附声,“说什么有要事相商,明显就是有诈
,骗你前去好将你擒住,趁机要挟我们,绝不可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