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儿已经倦了,龙袍一事大理寺已有定论,犯人也已正法,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萧景默却像痴了一般,低头呆呆看着失去气息的简若林,用力搂紧,小心轻吻,那样子,珍爱非常,但是神色却已经恍恍惚惚。萧景默此刻就像一个失了灵魂的空架子,完全听不进去外界的声音。
“景默——”宸贵妃被侍女搀扶着,本来是远远站着,此刻却觉得不安,想开口再劝两句,但是靠近时看见萧景默手中拿瓷片时,惊声尖叫:“啊——”
皇帝眼尖,也已经看见了萧景默手里的碎瓷片,顿时心头一惊,喝道:“拦下他!”
可惜护卫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萧景默动作迅疾,虽然只是一片碎瓷,却被他灌注了真力割向脖颈,血哗哗流了一大片。好在还算抢救及时,只浅浅割开一道伤口——若不是萧景默因为三天跪求之时不吃不喝身体虚弱尚未复原,这一下下去,只怕便是与简若林鸳鸯同命了。
皇帝心惊胆战,却见萧景默似乎不觉疼痛,被护卫制住也痴痴地一言不发,心中顿时大恸,终於连连叹气:“罢了罢了,朕活了这么些年,平叛乱党杀人数百都不眨一下眼,现在却是输给你了。”他命众护卫放开萧景默,又是一句低叹:“朕本来打算再给你指门好亲事,要你安安心心继承爵位做你的逍遥侯爷,可惜……朕最终还是太心软,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萧景默听得有些愣忡,本来痴痴傻傻的,终於也有了些反应,只是看着怀中并无生息的简若林,却又实在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看他那副模样,终是心软:“朕也是凡人,岂能无情?你莫要再干傻事了……朕赐给简若林的,只是一杯大内特制调血养气的秘酒,有假死之功效。他只不过是气血滞淤於体内,一时激动才会呕血晕厥,你若不信,便细细贴在心口听听他的心跳声……”
萧景默本来已经被打入地狱,突然间情势急转,有些难以置信,却还是依言将耳朵贴在简若林心口仔细感受着,果然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皇上——”萧景默既激动又忐忑,但却紧紧搂着简若林不肯放手。
“你意既决,朕便收回你平阳侯的封号,贬你为庶民——皇家天威不容亵渎,也容不得有萧姓子孙恋慕男子之事——从此以后,你再不是平阳侯家的世子,终此一生,绝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沈默良久,皇帝最终赫然长叹:“景默,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朕希望你永远不会后悔——朕、不会再插手,夺去天赐於你的这份情缘了。”
这道旨意,既是全了他的痴心,也是断绝了他和萧姓皇家的关联,从此之后,萧景默孑然一身,再无功名爵位。萧景默心头百感交集,抱着简若林重重磕了两个头:“景默顽劣,不堪造就,有负皇上错爱……皇上仁慈,今日之恩,草民将终身感念。”
宸贵妃有所不忍,上前低唤了一句:“皇上——”
皇帝却主意已定不可逆转:“不要再说了,明日便宣司礼鉴入宫,册封平阳侯长孙萧琰为世子——朕倦了,摆驾回宫吧。”
宸贵妃依依不舍地看着萧景默,含泪道:“你、你这是何苦呢?”
萧景默又向她也叩了个头:“景默不孝,母亲独自在京里,以后还请贵妃娘娘多加照顾。”
宸贵妃点了点头,复又看了一眼萧景默怀中的简若林,长叹数声,终於掩面跟随皇帝一同离去。
三月之后,苏州锦城。
又是一季桃花霏霏,延绵百里的锦绣桃花沿淮江铺开,一地粉红旖旎无限。
留芳阁内客似云来,阁内传出的桃花清香阵阵散开,三里之外都能嗅得到那股淡淡的香味。简若林坐在内堂,翻动着手中的账目,看完之后轻轻吁了口气:“这些我都核对过了,没有问题,该收的账该还的钱,这几日都赶紧办了。”
祈叔颔首:“是。”然后便又退了出去。
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冲进来:“二爷、二爷,官家老爷说新出的桃花熏香他很喜欢,下了订单要订100份呢!”
简若林欣喜地笑笑:“放着吧,一会儿我会让人核对下去库房里拿货。”
小厮点了点头,放下单子又急急忙忙地冲出去。
他出去以后,一个锦衣公子出现在门口。
阴影投下,正好打在简若林桌前。
简若林正忙着,头也不抬:“又有什么事?”
那人也不说话,径直走到桌边,两只手臂搭在桌案上,俯下身,一双桃花媚眼笑语盈盈,却隐带哀怨:“若林正是忙得毫无空暇了……前日你可答应我的,今天要与我一起去淮江之畔赏花,却叫我在江边一阵好等。”
简若林抬头见他,也自觉理亏,讷讷地:“我、客人太多了……一忙就……”
来人正是萧景默,他趴在简若林桌子对面,一脸幽怨,伸手一夺,将简若林手里的朱笔抽走仍在一旁,霸道地开口:“不许再看账目了,今天天大的事也比不上去赏花重要!”
简若林低头,有些为难地:“景、景默,今天恐怕……”
萧景默一个空翻,竟从桌案上翻过去,落在了简若林身边,只听佳人一声惊呼,萧景默却已经揽住了他的肩头,语调邪魅十足:“本公子已经等了好几天了,管你有什么事,反正今天你一定得跟我去——”说罢微微俯身,将简若林身子一带,手臂顺势就搂住了他的腰肢,空出的另一只手凌空一挥,拍开窗户,竟然带着人从窗户跃了出去。
简若林一阵头重脚轻,想要说理,却快不过萧景默的动作。
等到回过神来,两人已经从后院墙跃出,奔出了几条巷子之外。
简若林恼恨地瞪了萧景默好几眼,终於还是只能无奈妥协。
愤恨之余,不禁低低斥道:“晚上不许你进房睡觉!”
萧景默脸上一垮,可怜兮兮的好像弃犬:“若林你真忍心吗,现在为夫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了,你要是不收留为夫,为夫就要睡大街去了……”
“住口!胡说八道什么!”简若林怒红了一张俏脸:“活该你睡大街。”
萧景默浑然不觉害怕,呵呵笑着,人群渐多的时候,他便放了简若林下来,但还是固执地拉着简若林的手一起走,怎么都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