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我不需要你替我拖地。”
他坐在地上,摸了摸被撞破的嘴角,带着相当奇怪的眼神将我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又一遍。我催他快滚,他慢慢
站起身,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冒着寓意不明的声调。
“别把自己弄的象只丧家犬,快滚,否则我不保证亲手送你下楼。”我高傲的抬起下巴。厨房的窗户正半敞着
,这位于四楼的窗户外有两三棵稀疏松树,但这不保证任何人的生命安全。
低首,温儒,轻轻拍去灰尘,弯曲的嘴角带着浅笑。我防备的看着他,这个男子仿佛和失败无交集,即使被我
摔的灰头土脸还是那样优雅。除了嘴角的那一点猩红,然而即使有那一点也不能抹杀去他的气质和他势在必得
的骄傲。
“江川,你令我很吃惊。”他走近我,见我退后一步就又再走近,“不用在我面前竖起你的毛,呵呵,我不是
你的敌人。”他大胆而坚定地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轻而牢固的握着,“我绝不会伤害你,只是我很好奇,
一个从小被践踏的生命怎么会有那么骄傲的眼神?我有点高兴,因为……”他塞给我一样东西,“唐家的血统
里没有卑微这个字眼。你也让我深深地感到骄傲,江川,还是应该叫你唐川?我的弟弟。”
弟弟?他的弟弟?他是疯子。
唐家是什么人家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塞给我的星形项链中有一张男人的照片,那是我父亲的照片!
手指不能自己的颤抖个不停,触在那张年轻遥远的脸孔上久久不能反应。父亲的面容,原来也曾经那么不沾烟
尘而高贵,看起来就象唐漱石一样优秀。但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面,他虽然很象我父亲,但是他握着小提琴的
双手那么细腻白皙,眉宇间没有深刻的皱折,头发乌黑亮泽。我匆匆抬头,瞥了眼唐漱石,不敢接受在心里蹦
出的可怕念头。
“这个人……是谁?”我问,紧紧地握着项链。
唐漱石笑着执起我的下巴,使我们的视线在同一个平面内碰撞摩擦,他逼迫着我面对现实,用沉默的证据让我
自己揭晓谜底。
“不、不是的。不是的!”我惊叫,狠狠地把项链丢在他身上,他给我的东西被体温热的发烫,烫的我手心被
烧焦般的疼!
“川川,你很清楚的,你看到我烧菜的样子你就明白了。”他得意的亮了亮自己的手,“我很高兴自己能继承
父亲的好手艺,这是我和他唯一的联系。”
我死死闭着嘴,打算否认到底,我不承认有一个哥哥,不管自己是什么诡异不平衡的心态。我决不要在这个时
候出现一个施恩怜悯的哥哥出现。
“够了,唐漱石。我没有哥哥,我的父亲也死了很多年了,请不要拿他当话题,请不要侮辱他!”
“我何必侮辱他,我何必去侮辱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唐漱石冷笑着,拾起项链,打开盖子,“我母亲死前都
握着这个,我以为是什么玩意儿就从棺材里偷出来,结果是他。家里人都骗我说父亲死了,呵,死了?他不是
还活着么,他还和别的女人生了个……男孩。”他顿了顿,我敢用人头打赌,他本想用‘野种’来代替‘男孩
’这个词,但他没有。
我深吐口气,摇摇头,随手拿起桌上一块抹布,抬手替他擦去了血迹,边说:“唐漱石,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
,不管是真是假,那也是两个已去世的人的故事了。你别再提了,好么?”我替他擦完,看看他的脸是否回复
了原来的英俊,又替他理理头发,“你看,你现在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那么英俊潇洒风度偏偏。所以,不要
待在这种贫民窟了,请你走罢。”
唐漱石沉默的望着我,一瞬间,我确确实实受到了打击。原先没发现是因为他的意气风发,而刚才一刹那的落
寞好似完全承袭了我父亲的气质,忧郁的知识分子,坚持着他不能实现的理想,然后寂寥的过完短暂的一生。
他忽然拥住了我,嘴唇在我耳边蠕动着,“川川,我知道你吃了别人想象不到的苦,在我看到你的资料后,整
整两个月我没办法从打击中清醒。我还以为那个有我父亲陪伴的孩子过的一定比我幸福一百倍,但是事实上,
你能活下来已令我敬佩不已。真的,我并不想对你怎样,说了也许你不信,我真的被你吸引,看到你一身伤痛
还能有那么清澈的眼睛,我觉得自己象个傻子一样埋怨没有父爱。我……”
“够了够了!”我发狠的推开他,这个突然冒出来谎称是我亲人的无赖居然残忍的拨开别人封藏数十年的伤疤
,那里的伤势对我是致命的,他不但知道还敢说出来?!我疯了似的把他拖到门边,打开门,拼命的要将他推
出去。
“你给我滚!唐漱石,你永远别再出现!你快去死罢!混帐!畜生!你混帐!”
在这栋墙薄如纸的民宅里,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整栋楼的居民。我的大吼大叫声引来了街坊邻居的瞩目,
纷纷从铁门内探出头。
“小江啊,怎么啦?”平日里对我照顾有佳的婆婆急匆匆地从楼梯上探出脑袋问我。
我摇摇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大个子挤出了门外,大力地关上门。
唐漱石在门外说了几句,得不到我的任何回应,惺惺地走了。我听见窗外响起轰隆的跑车马达声,接着声音越
来越远……我知道,他终于走了。
第六章
那些日子,我从来不敢去回想,那样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看清自己的污秽。
林霈榆。
在我僵坐在地上,望着窗户外夕阳染红整片天空的惨状,象一个巨人被割断了吼管喷洒出的鲜血,喷满了天际
。
然后我想到了林霈榆。一个给我钱,买我身体长达两年的男子,他从不愿意和我有任何交流,不听,不看,不
问。给钱,做爱。这种生活方式正是我想过的,自信从不存在我的世界,尤其在遇见林霈榆之后,就好象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