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他和单玉有新闻传出来,他和陈衍必定也有新内容白底黑字发布在网上,这边进一步,那边则也进一步。
最简单直接的嫌疑人应该就是陈衍自己——争强好胜,要和单玉比个高低。要不是他自认为很了解陈衍,确信他不会做这种事,早就带着助理问上门去了。
在他和单玉的绯闻一日比一日热火朝天时,他离开国内,去了法国电影节。
《高楼见青》进了主竞赛,媒体场的放映反响很好,但也有记者当面质疑该片投机取巧,借了前人的余荫,“陈腐之作,毫无新意”云云。
洪子珍不当回事,哪有电影是没批评的?他和齐安东忙着到处勾搭人,制片人转着圈和欧洲的片商打交道。
闭幕式颁奖前一天晚上,洪子珍一夜没睡,非得找齐安东聊天,齐安东可没他那么紧张,这个奖有没有他都无所谓,他要的不是奖,他要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聊了没多久困意就上来了,他一点不想陪洪子珍胡扯,忽悠了人家几句就睡了。
颁奖的时候齐安东全程走神,也就念到最佳剧本的时候竖着耳朵听了一下。他们都知道陈衍拿不到这个奖,所以陈衍连来都没来。以洪达的实力,为他争一争牡丹奖有可能,欧洲还是别想了。
听完一个鸟语般的名字,他又开始让人看不出地发起呆,直到周围的人全站起来朝他鼓掌,洪子珍拥抱他,他才下意识地浅浅鞠了个躬,往台上走。这都是本能,练出来的。
站到台上作激动状时他终于彻底清醒,哦,拿奖了。除此以外也没有其它。
他很敬业,这是真的,有天赋,也是真的,但他的敬业和钻研差不多只是好勇斗狠,就像小男孩玩弹珠,要赢得别人底儿掉,他可没有洪子珍和陈衍对事业的那种热望。
除了他之外,《高楼见青》只拿了评审团奖,洪子珍也没拿到最佳导演,他嘴里不断跟齐安东说早就知道拿不到了,眼睛却装满了失落和沮丧。
洪子珍瞄着齐安东手里的金叶子:“东哥,你说有些东西是不是要到你快放弃的时候才会来呢?就是你拼命想是想不到的,你一想它,它就吓跑了,等你忘了它,它才找上门来?”
齐安东听过很多这种自我安慰的话,他顺着洪子珍说:“是啊,而且,其实多少也看资历吧。”
“你每次说话像大了我们好几轮似的,”洪子珍苦笑着摇摇头,“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进房间之前叫住齐安东,说:“索德伯格只有一个,可人人都以为自己是下一个,第一部 戏就能拿大奖,能成名。就算明知道可能x_ing几乎等于零,也要在心里幻想一下,也许就是我呢?东哥,就是这种幻想,太要人命了。”
他进了房间,齐安东也进了房间,没多久就接到倪正青的电话。
倪正青特激动:“东哥我看见新闻了!太好了!我明天就叫他们给你接风!你想吃什么?我去订位置!对了我还得给你买个礼物……”
齐安东笑了笑,忽然觉得温暖,说:“正青,下次再有机会带你一起来吧。”
那边几秒没说话,之后才说:“……诶。”
洪子珍在为他失去的奖项伤心,而正青连电影节都来不了,他为他的经纪人感到可惜。
齐安东那颗麻木的心渐渐活跃起来,现在才有了得奖的实感。迟来的兴奋和激动占据了他的头脑,蔓延到四肢,让他忍不住站起来到处走动。
可能是喜悦来得太迟,因此也格外凶猛,让他想找个人诉说。
但是齐安东啊齐安东,齐安东是不能到处炫耀他拿了奖的,即便他朋友遍天下,即便所有人都不会说他一句坏话。
他要矜持。
没关系,反正没过多久贺喜的电话就接连不断地打来了,庆功的晚宴也接连不断地开始了。
可他这一秒的心情到底是无人分享。
如果他和陈衍还没分手,他现在就打电话去嘚瑟一番了,可惜他和陈衍已经不在一起了。
他的喜悦迅速降温,同样到现在才觉得——太可惜了,他们竟然不在一起了。
遗憾和后悔也迟到了太久。
他把他的水晶搁在桌上,手背压在下巴底下,趴在那凝视他自己的金叶子。
阳光很好,空气清新,他的视野里只有桌子、一张卷起来的奖状和一块放在盒子里的奖牌。这个视角无论是在法国还是在中国都没有区别,无论是在酒店还是在家里。
他在家里,会有人过来把他的奖牌拿走,好好地摆在玻璃柜里,和他的其它奖杯奖状挤在一起。
“我了不起吧?我是不是最了不起的?你见没见过其他人有这么多奖?”
对方一声冷笑:“你也知道东西多,以后你自己一个个擦吧,可别找我。”
“不是有钟嫂吗!”他抱怨。
“地主,就会压榨劳工。”
他和那个人在家里扯淡拌嘴,过一会那个人又会乖乖地坐在他怀里。
“我的奖不就是你的奖?”
“可别,我要我自己的奖。”
他亲了亲他:“那我给你空着柜子。”
突然一阵电话铃响,他茫然地抬起头,左右环顾,还是在酒店里。
他做演员的时候会不断在脑子里推演情境,比较一下哪种更好,刚才竟也陷入了臆想。和他做戏的人身形面貌他都熟悉,可是那个人早就不在了,而且他那个x_ing格,永远也不会回他身边来。
不止他不在,连钟嫂都不在了。他把他的东西全丢了出去,和他沾边的一样也没有留下。那个人说得不错,他无情的时候一点不留余地。
齐安东没去管响个不停的电话,他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刚才臆想中那个谁家都会有的普通情景。那也是很幸福的,但他不会有。
他想了一会,才发现自己连和陈衍接吻的感觉都忘了。
算啦,算了。他们在一起除了吵架,就是他的不甘心。
洪子珍和齐安东收拾东西回国了,一回去他就在酒会上见到了陈衍。
陈衍没特意去恭喜齐安东,他这次也算出了名,陆续有人来认识他。狄辉转了一圈也转到他这里来,和陈衍套近乎。
这次狄辉的态度正经了许多,他现在才正眼看陈衍。陈衍来者不拒,跟他聊得熟络。
转着转着陈衍累了,到二楼休息去坐了一会,他屁股还没坐热,齐安东又跑上来。
他皱皱眉,这门不锁,待会有人看见他们独处又要做文章,要是锁了,他们过会结伴出去更要招非议,最好就是齐安东赶紧滚,别打扰他休息。
“电影评价不错,好些片商都有兴趣。”齐安东泰然自若地坐下。
“是吗。”
“下次别要稿费,有机会就要分红。”
陈衍惊讶地看着他:“我一个新人,哪有资格要分红。”
“以前没有,现在就有了,要是票房好,底气就更足。”
“哦,谢谢提点。”
齐安东坐着不说话,也不走,也不像在休息,陈衍提防他半天,忽然开了窍,说:“祝贺你啊,最佳男演员。”
齐安东含蓄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被人叫走了。
陈衍休息了一会,也下了楼,他还在楼梯上呢,就和场内其它几百双眼睛一齐看着齐安东带单玉走了出去,一点不避嫌。
其中一些视线马上就落在了他身上,带着千钧之力想扒开他的衣服看看这场三角大戏。
他离开的时候洪子珍追出来给了他一件衣服,说是楼上休息室找到的,好像是东哥的,让他帮忙带给他。
他马上就要拒绝,可洪子珍说他还要和几个导演续摊,拿着衣服不方便,助理们都走了,其他人跟齐安东则没机会见面。
“我跟他也没机会见面。”陈衍不假思索地说。
“什么话!过几天你难道不准备去提前场了?”洪子珍喝了不少,不高兴地说,“就一件衣服,怕什么,又不是戒指。”
陈衍哑口无言,只能带着齐安东的衣服回去了。
他还在车上,那衣服口袋里就响起了铃声,本来不打算管,又怕是齐安东在找手机。
打电话的果然是齐安东。
“你衣服掉二楼了,洪子珍让我帮你带过去,你急着要吗?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
“哦……不用了,”齐安东说,“我明天去你那儿拿吧。你要是嫌吵就关机。”
陈衍挂了电话,发现他的手机竟然没有密码。
他的手放了上去,犹豫好久,还是打开看了。送上门来的机会啊,不要是蠢货。
翻了半天他又失望地把手机关上,果然不加密码的保险柜是不会放贵重物品的,不加密码的手机里面也没有秘密,顶多和女演员发几条暧昧不明的消息。对了,和单玉的短信也挺不清白的。
手机掉了都不急,不许他送过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现在在干什么。
那边单玉正在跟齐安东诉苦,说齐安东粉丝天天私信骂他,那些难听的话他都没眼看。
“他们骂你什么?”
“我可说不出口。”单玉撇撇嘴,“我真是冤,明明跟你什么都没有,白被骂了。”
“那你跟我要有什么就不算白骂?”齐安东调笑道。
“我们能有什么,”单玉眼波流转地看他,“不过,要真有什么当然就不算白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