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脑袋昏沉胀痛……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窜进我耳里。接着温暖的手抚在了我脸上。感到传来的触感不同往常,我睁眼。
一张脸在离我不超过十公分的距离由上往下俯视着我——漂亮,真是漂亮。不过,漂亮归漂亮,却长在一个男人身上。等等——
我好象在俱乐部的床上吧?可……为什么会和一个男……人?
“你好象忘了?”男人端出了万人迷式的笑容。
还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说明了我们目前的状态:**。**!难不成……看他一脸痴迷地粘在我身上,抹了胶水似的,我不由冷静下来。
怎么回事?昨晚在k.k喝酒,并没有多喝。我一向是有克制的,怎么可能醉到连怎样和这个男人搅在一起都不清楚?我狐疑地看着男人。
“对不起,我在你酒里下了药”,男人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因为我太想要你了。”
“……”
身体传来的奇异疼痛和他的态度让我确认了这个事实。饶是江湖经验丰富、应变能力超强如我者,还是傻眼:这意味着什么?
看我一副不愿面对现实的模样,他扑过来压住我:“沈若!我一直很喜欢你!相信我!”他信誓旦旦地表白,双目炯炯。
“……你认识我?”这个人整晚同我在一起?那么……
“我是因为你才进‘达伦’的。”他笑了,一脸真诚,可看得我恶心。
我一把推开他下了床往浴室走去。他被我推到床下,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沈若?”他维持坐在地上的姿态,傻呼呼地叫我。
“五分钟以内你不滚,我就把你丢出去。”我冷冷道。他的身材与我相若,但我练了二十年的武艺,他绝不是我的对手。
不过……光想这些屁用没有!令我倍感耻辱的疼痛让我恨不能扑过去捶烂他的脸——如果杀人不用偿命。
我出浴室时他已走了。我看看钟:凌晨两点。
看着被单上的血渍,地狱之火开始燃烧。
我不是道学家,令我愤恨的并非与男人的关系,而是情况失控的事实。
我站在房间里,出神了许久。
我坐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上是那个男人的照片和相关资料。
慕容煦。二十四岁。C大毕业。职位是设计员。三个月以前进入公司。大学毕业到进入“达伦”有两年履历的空白,写着因病休养。
怎么回事?我轻轻颦起眉。
这时,内线电话响起,我接过。
“沈先生,有位叫慕容煦的员工求见,可以吗?”秘书的声音在彼端响起。
“……”他打什么主意?勒索?我冷冷地想。“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他出现在门口。一脸微笑地关上门走了过来:“沈若,你身体不要紧吧?”
想起昨晚的事,怒火一点没影响我的理智。
他以为结上露水因缘就能登鼻子上脸了?我看着他,露出了笑容:“这种时候你应该坐在办公桌前吧?”
他微微一愣,突然红了脸。这小子真是国宝。都能对我下药一逞兽欲了,现在反倒因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起来。我在心里冷冷道:不过这不重要,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考虑。
“我一直很喜欢你,希望能更进一步。”他目光热切。
我抬起眼,好象看见了火星人。他的逻辑真是不同寻常,一个男人在知道自己被另一个男人吃干抹净后就该与之更上一层楼不成?简直莫名其妙!我不雇佣杀手干掉他只能说明我心智成熟天良不泯。
我如同看着路边石子一般看着他,挂着冰冷的笑:“你被解雇了。”
他立即转身走向大门。
“请关上门。”我悠悠地道。
嗒!门锁落上了,不过,是从室内。
他转回身走过来,一脸诡笑。
我看着他,以不变应万变。
他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一个数码相机,服务周到地为我接好线。
“这——”电脑屏幕上的图片让我血压立即下降。
张张图片香艳刺激春波荡漾。在平时我也许会称赞数码科技进步神速,竟能拍得如此纤毫毕现——如果我不是主角之一的话。
“很棒吧?”他热乎乎贴在我背上,手中鼠标游移,为我做局部放大……真见鬼了!
我一把抓起相机摔在地上,它立时分崩离析。
“可惜,刚买的。”他嘴上如是说,眼里却不见丝毫惋惜,反而闪闪发光,“不过我还有宝贝。”他又摸出一件东西递在我面前。
一见到那卷录象带我立刻明了。我瞪着他等他开口。
他却没有说话,将带子插入录象机——我有时会在办公室里看资料。
幸好办公室隔音效果一流。
“正式放映”的机器里传出我像个AV女郎般的声音是,我脑海里冒出了这个滑稽的想法。
“你要什么?钱?”我想我脸色有点发青,因为我可不想成为明天新闻的头条。
他坐在桌上,捧住我的脸:“你。”
“我?”我冷笑起来,劲力一吐,将他按在桌上。他扯住了我的衣服,表情痛苦。“你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地处十五楼,他若飞身而下拥抱大地,铁定一命呜呼。我此时已将法律理智扔进了抽水马桶,一心只想捏死这个男人。看他的脸色由红转青然后化为铁青,眼看就要尸横当场——我放开了他。
他瘫在桌上咳了一阵子才缓过气来。然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早有安排,如果有什么‘意外’,保证公司员工人手一份。”
这混帐早有预谋?看他眼里满布血丝,我几乎可以想象他昨晚回去挑灯夜战疯狂拷贝的模样。
从商数年,虚长几岁,我却一时不慎处于被动受辱的地位!我一向低调,从不想引人注目,现在更不能因为可笑的绯闻而成为焦点!
“我是真的喜欢你”,他又捧住我的脸,“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无法自拔了。”
我看着他漆黑瞳仁里自己的表情,感到荒谬:这算哪一出?当了近三十年的大男人,被一个比自己年轻的男人以色情录影带相要挟,竟是因为他喜欢我?想不到我还是奇货可居!连这种比娘们还漂亮的男人都妄图对我上下其手,我是否该振臂欢呼?
“哼哼哼……”我还真笑了,“以我的权势,你以为打压一条花边新闻很困难?”
“是吗?”他也笑,似乎毫不担心自己被我拒绝,眼中光芒意欲不明。
我沉默了一下,心中翻搅着黑暗的情绪:好哇,你大概以为我是善男信女?你就趁现在得意吧!不过,以后可不要哭得太惨!等我取回录象带,看怎么炮制你!我喜欢、也习惯于发号施令,但我从不做贸然的决定。“看来我没选择了?”我望进他眼里,深幽、沉郁,看不清其中隐藏的色彩。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苦闷,眼里泛着再清楚不过的**:“沈若,我想看到你的诚意”,他贴了过来,“交易谈成总该付订金吧?”
订金?我还头期款呢!
我想一脚踹扁他,但最终止住了。“怎么个付法?”我冷冷问。
他立时像开闸的洪水猛兽般将我按在办公桌上……
“若,你真棒,太棒了!”他完事后还抱着我不肯起身。
“是吗?”我推开他整装,心里想着如何将他千刀万剐。
他伸手帮我调整领带:“刚才你不舒服吗?”他看着我。认真地问。
要我打分吗?
对方一心一意挑起你的快感,你能不舒服?
“生理上而已。”我就事论事。
他目光深沉:“我希望你也喜欢我。”
“你该回去工作了。”我坐回沙发。
他细长手指抚着我的脸。我忍住砍了它的冲动。“我爱你。”他俯身亲在我嘴唇上。
我无动于衷。
他将带子取过来放在我面前:“每次给你一卷。”说完就走了出去。
真慷慨啊!我抽出磁带,放进废纸篓烧了。
他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似乎不止录像带这么简单。
从落地窗上,我见到了自己嗜血的笑意。
贰.
我开始注意这个新进设计员。
他很有才能,进公司短短数月已交出了不错成绩。他真是为我而进的公司?那他那空白的两年是干什么?真的是养病?我看着太过简洁的履历,深深地疑惑。
我必须调查他的底细,但又不能假手他人,因为随之而来的后遗症是我所不愿面对的。
他住在离市中心不远的“日月小区”,这并不是一个仅靠我的“达伦”的工资可以养得起的房子。独居;履历表上父母皆亡;他的学历是真实的……
我巧妙地安排了整个设计部的加班,决定去查探他的住处。
我稍微变了装,来到他的屋前。
他的门关得严严实实。但这难不倒我,户窗上的小小缝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他的房间很整洁,色调明快。我开始翻找。书柜里除了设计方面的书而外,还有很多其他门类的书籍,不过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发现我要找的目标。会放在哪儿?我四下梭巡房间,突然,我的视线在扫过镜子时定格了——我猛地转过身:对!镜子对面的风光台历!我被一种意念驱动,将台历往前翻。在十月五日,也就是我被他下药的那天,台历上画了一个圈!
为什么?一股寒意自脚底直袭而上:与他在k.k相遇,并非偶然?还是,这十月五日的记号代表另外的含义?如果是,那又是什么?无论如何,会带着摄录机去k.k的男人并不寻常!莫非……
我一边思量,一边继续我的搜查。
整个房间没有可以证明慕容煦在过去两年生活里的东西,也没有相册。家里的录像带都是偷拍的我和妻子!关于我的是日常生活和与妻子的床上场面;妻子的则是与各个男人在一起欢爱的镜头——这个男人在我未曾知觉的地方,偷偷地却也放肆地窥探我的生活!
一种几欲呕吐的恶寒涌起,我胸口翻搅着风暴:这个恶心的男人究竟还拍了什么?我和他发生关系的录象怎么会没有?
一想到自己的私密被人拍了下来,我很难再维持平静——我想宰了他!确确实实地、一刀一刀地凌迟他!但是我不能!
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令我心生疑窦——他掌握着更关键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镇定情绪:不行,我必须看清他有几张底牌!
他不是笨蛋,否则为何偷窥了将近一年我都毫无察觉?更奇怪的是,他一直处于暗处,是什么让他敢于走到我面前来提出这种要求?
我看了一下表:时间差不多了。
我环视房间,确认看不出被人碰过,才潜出屋外。
我没有拒绝他的索求。我想他一定心满意足,因为他伏在我胸膛上听我的心跳,面带微笑。
我猜不透那抹微笑所指为何:是得意,还是真如他所说的是因为爱我?
“你经常去k.k ?”我试探。
“不”,他抬头,意味深长地道,“我去是因为你会去。”
看似明确,实则模棱的答案并非我所想要的。我淡淡道:“你经常这样追踪男人?”
他笑了,一把搂住我:“错了,我只会追踪你。”他又开始动作,“没发现吗?你是如此诱人犯罪……”他的呼吸粗重起来,“总是在无意中引诱我……”
“引诱?”我只想杀了你。
“这是你的本质”,慕容煦充满情欲的目光依旧清澈,“我发誓,除了我,不会有人更了解你……真正的你……”
有一瞬间,我以为他说的是另外的意思!我望着他,心头的黑暗扩散开来……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录像带,放映,果然是那晚的情形。抽出磁带烧掉,我在心中道:“他没有骗我,真有拷贝。但他是藏在哪里?”
我跟踪了他。
他的录像带是由本市寄给他的,寄件人姓名和地址都是虚构的,他也绝对没有去寄过包裹。怎么回事?他的行事完全不像普通人。那平白空缺的两年是这一切的原因?
我头一次有些茫然。
谁在为他充当中介?他的目标真是我?
我不能有太大的动作招人注意,但是这个城市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我不安。我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许一切都会归结到慕容煦身上。
我在乎的并不是他这粒石子,而是石子可能激起的涟漪。
我默许了他在我家出入,前提是,必须避人耳目。他如获至宝欣然应允,却依旧目光深沉。我总觉得他看穿了我的心思。
对我而言这个男人是绝对危险的!可我却不能马上斩断这层开始得荒唐的关系。
“都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他在厨房奋战道。
“我却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我冷笑。
“若,你要我,我也不反对”,他自顾自红了脸,看得我鬼火直冒,“不过比起来,我更喜欢抱你。”
我用尽全力才没将手上水果刀飞过去。
这小子大概以为我真成了殂上鱼肉了?他真的奇怪,有时让人无法捉摸他的真意,有时却显得天真。怎样才是真面目?
他的厨艺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地——奇差无比。
我将这些垃圾一古脑倒掉:“你已经失去男人的胃了。”
他轻笑,并不十分难堪。
我往外走。
“去哪儿?”他急问。
“出去吃。”我简洁地回答。
“我也去!”他匆匆跟出来,握住我的手。
我懒得甩开他,就由他去了。看他乐不可支中了大奖似的,我厌烦地平视前方。
坐在餐厅,他拿着menu问我:“你想吃什么?”
“你呢?”我反问。
“我?”他没想到我会征求他的意见,笑开了脸----神经。他连忙点了几样,末了还问我:“你说呢?”
我不答,招来侍者才道:“就这些。”
看他春风八面地对侍者重复一遍,侍者被他电得头昏脑胀,脸一直红到耳根。侍者一走,他立即隔着桌子握住我的手:“我爱你。”眼神专注甜蜜如两注糖浆。
只可惜我讨厌甜食。
整个进餐过程他简直食不知味,好象看我就饱了一样。我没好气地道:“看你自己的碗,看我作什么?”恶心死了。我抽回手。
“秀色可餐呀。”他恬不知耻地对我大抛媚眼,抓住我的手,迅速在手心亲了一记。
我一向觉得自己够兽性了,岂知他更为登峰造极。几乎不分场合旁若无人地做出这种诡异之极的举动----成天想这事,真不知他那漂亮的设计图是用哪块空闲的脑浆挤出来的。
我淡淡抽回手。
似乎是我晚饭时的态度大大激发了他的热情,他几乎一整晚都让我离不了床。
男人真的很兽性。我半躺在床上想,还好他技巧不赖。
他固执地搂住我,轻轻抚摸着。那态度似乎真是很迷恋我。
“那是你老婆?”他望着我这边床头柜上妻子覃霜的照片,“我看看。”我将照片递给他。他仔细地看,末了:“还算漂亮,不过配不上你。”然后冲我笑,“我比较配。”
他的确比我老婆漂亮。不过那又如何?我冷笑,望着握在他手里的手指上银光闪闪的婚戒。
“她呢?”他突然问,“你不怕她发现......”
“不用担心,她离家出走了。”我淡然道。结婚七年多,这个女人最擅长的不是做妻子,而是闹失踪。我已在警察局多次备案,弄得我一出现,一屋的人都会露出会心笑容。
他抬起我的手吻了一下,对我深深一笑。
看他的眼神,我明白他其实并不担心被覃霜发现,只是在意我的反应罢了。
我盯着他,觉得一切变得更为诡异。
是的,我一直无法找到想要的东西,无论当面还是私下。
他说话算话,每次必然奉上一卷带子。我并不是拿过就毁。每一卷,我都会先确认内容再作处理。
“你真是多疑。”他笑,并不发愁没有把柄的样子。
我的反应只是冷冷地抽出磁带烧掉。
我们的关系已持续了一个月,何日是尽头?
回到公司我看了一下钟:16:40。
按下内线接设计部,很巧是他接的电话。
“喂?”
“我。”我道。
“有事?”他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显得兴奋。
“今天去你那儿。下班街口等我。”
“好好!”他惊喜得什么似的。在收线时,我听到有人打趣他:女朋友啊?这么高兴!他在那头笑得活象个二百五。
我开着车,看到他翘首以盼地站在那里一脸期待,手猛地一紧,有了轧过去将他压成一张人皮的冲动。停了车,他钻进来,关上门的同时嘴就亲了过来:
“真想死我了。”
那如何不死?干吗还赖活着操劳我?
我将车停在闹市区的车场,与他走路过去。
避人耳目地进了门,他去张罗饮料,我在各个房间例行打转。他的房子没有装修,可摆设却极有情调。我发现他喜欢收集打火机,花色品种繁多,还包括几款不多见的zippo。
“挖到宝没有?”他从背后杀出来偷一个香。
我坐到沙发上。他追踪而至,一脸饥渴地爬在我身上与我迷醉交缠。我享受着身体的愉悦,心里一派冷然......
我想去冲个澡,他却扣住我的腰:“让我抱抱你!”
我躺回他的怀中,摁下电视遥控开关。本市新闻时间到了。
“......今天清晨,‘金华’小区二十一楼豪华套房中发现一具女尸。经警方初步鉴定,死者是‘西鼎’集团所有者覃霜......”
我没有动,但知道他在看我。
“若!”他低声叫,颤着声。
我没理他,听着报道。
新闻完了,我关掉电视。整个房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你早知道?”他突然问。
“今天警察找我去谈过。”我淡淡道,好象死的是一只虫子。
“......你不伤心?”
“老实说,不。”
“即使夫妻七年?”他脸色变得惨白。
“是的。”我冷酷地道。如果他了解那个女人,就会明白“夫妻七年”的意思。
“你太冷漠了。”他盯着我,目光显得深沉而忧伤,却又晶莹剔透。
我起身穿衣服,没再看他。他也穿衣服。我走到门口。
“你怎么想我们的关系?”他突然问。
“关系?”我自己转身,看着他笑,“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的淡然显然激怒了他,他跨过来,伸手拉开我的衣服,几乎是吼叫地道:“这些是什么?”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对覃霜的态度?”我没有动,直视着他。
他的眼神在闪烁,令人不安地闪烁。
那两年里,他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再次想起这个问题,心里陡然浮起一丝寒意。
“即使她死了,也不会对现状有所影响?”他幽幽地道,目光中有我所陌生的----绝望。
我走出去。不意外地,他追出来。
回我家的路上,他出奇地沉默。
平常一有同路的机会,他就如同嘴巴解冻似的叽喳个没完,简直烦死人。今天却安静得无比诡异。我心里犯疑,却绝对不形于色。
“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在接近家门时他突然问。
“不会。”我答。也许会牵肠挂肚----如果他消失在我拿回想要的东西前。
他笑:“当了几年的商人,怎么那么老实?”他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荧光,“怎么不骗骗我?”
“我讨厌说谎。”
我骗人心肝不用语言,用行动。有效,而且,干净利落,死后也不用担心下拔舌地狱。
他又笑了,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神情。
接着他凑过来,吻了我:“我爱你。”他低声道。
我没有说话。
到了门口,我们都没有进门,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他大笑:“你怎么没带钥匙?”有种不同寻常的亢奋隐藏在他的声音里。
我将诧异和怀疑收敛入心,没有回答。这阵子他每天都会自动报到,还有了一把备匙。每回回来都面对他的一张脸----不知他是如何绕过管理员和楼下监控的?
“你呢?”我反问。
“我一心追你出来,忘穿外套。”说完,他还应景地打了两个喷嚏。
我不理他,转身去找管理员。
然而结果是必须从隔壁飞檐走壁。
我有武功,按理说应该由我上。可是不巧得很,虽然我喜欢住得高,却只有一个目的——克服我的恐高症。
慕容煦站在邻居的阳台上,一脸悲壮。
冲我无声地说了句:我爱你。然后,开始苦难的历程。
这种高级住宅区的防盗措施很完备,他在几个惊险动作以后,总算安全着陆。
他替我开了门,在我关门的瞬间扑到我身上。
这种时候他也会兴奋?
“为了你,我可以死。”他撕着我的衣服说。
我从不曾对任何人有这种感觉。为别人死会怎样?我做不出来——即使那个人是我自己。我想我贪生怕死。
他等不到回卧室了,我们一起倒在门厅的地毯上……
“你有没有可能会爱上我?”在黑暗中,我听到他问。
我还是没有回答。
爱吗?爱究竟是什么?
从未有人教过我。
我只懂得掠夺,以及……毁灭。
肆.
覃霜被发现在“金华”小区她买下的套房里。具体位置却是在那台美式冰柜里,因此,连负责清扫的小区管理人员过了一个月都没有发现。要不是他一时口渴想偷喝水而开了冰柜,想必覃霜会在那里呆得更久。她是被人用钝器砸昏后拖进浴缸淹死的,然后又被藏入冰柜。凶手没有留下指纹。死时她穿着正式服装,也没有化装的痕迹。凶器也不在现场。
她的死法并不奇特,反倒是藏尸的地点令我不寒而栗:什么人会将一个死去的女人装进冰柜?为什么?
头面人物的死总是如此缺乏新意,连后续也难脱俗套。不幸的凶杀事件形成黑洞,覃氏和我都深陷其中,只能等待支离破碎。我受到了来自公检法媒体民众的关注,毕竟,作为覃霜七年多的丈夫,拥有的继承权让我成为调查重点。
“……是的,我当天在‘金华’隔壁的‘k.k俱乐部’喝酒……”
“……我三年来经常在那而出现……”
“是的,我旗下员工慕容煦与我偶遇就在俱乐部客房中照顾我,因为我喝醉了……他几点走的?物品没注意,好象是两点左右。”
“小霜的交友?我们互不干涉……”
……
“是,我懂武术……不过八年前,我和小霜遇上了意外。我开始恐高,一直无法治好,小霜也是……”
八年前的一天,在游乐场乘高空观览车的我们遇上了观览车故障,覃霜鬼使神差地摔了出去。在周遭一片惊呼声中,我跟着跳下去。她挂在一个观览舱顶,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救了她以后,成为当天的新闻头条——代价是,我们都有了恐高症。后来据报导,观览车被动过手脚,但久查无果,加上没有人员伤亡,案子不了了之。
“k.k”是开在“金华”旁边的,与覃霜所购套房的那一栋相隔不过数米。“金华”和“k.k”门口都装有监控,连只苍蝇飞出去也会被发现更别说我这七尺大汉了。根据警方计算,从“k.k”到“金华”若从正常通道过,会花上四十分钟左右;若从楼顶过,再到达另一头覃霜的住处,大约需要十五分钟。我离开众人视线据人证回忆不超过十分钟,而且楼顶可能通道只有两栋楼之间正在搭建的广告牌,离地数十米,对我而言根本不可能。
警察专门去勘察,广告牌顶充满灰尘,宽不过十公分,没有人踩踏的足迹——脚手架在一个月以前拆了。
那么,只能逐个过滤进出“金华”的人。
警察们很不情愿地放过了我。
案情调查有了发展——
当天监控上那个气急败坏走出大门的男人找到了。
我见过那个男人,轻浮、自命风流,嘴上逞能还行,却绝不是一个有胆杀人的男人。充其量,只是覃霜的**之一。男人却透露了一条重要线索:他当晚十二点左右去找覃霜,因为他怀疑她另有**才会冷落他。结果在门口敲了几分钟后无人回应,他只得悻悻离去。
新欢是谁?
男人没见过,只知道覃霜当晚有个约会。
我妻子的社会交往被彻底调查。原来,在婚后的七年中,她只规矩了半年。每次离家都是为了私会**!并在半年前买下了“金华”的房子。干警对这个翘家太太名声早已如雷贯耳,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丝同情——我当年舍命所救的女人竟如此轻佻!
都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我耸肩。
回到“达伦”,秘书进来报告:收到一份邀请函。她是一个长相平凡效率一流的女人。大概是想到覃霜死于非命为我带来的打击吧,她迟疑了一下,道:“沈总,明天的宴会……”
“……”我看着手上的邀请函,抬眼向她微笑:“不要紧,我会去。”
她红了脸,为了掩饰不自在地赶紧找借口退出去。
那帮所谓的名流吗?我冷笑地将印制精美的卡片扔在桌上。
这类的宴会总千篇一律的无聊。
我应付了怀着各样心思的人以后,走到露台上,厅内的豪华高雅看在我眼里只觉得虚幻不实。
小霜,枉你平时自视甚高,依然没有料到自己的死亡只是为这些人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吧?人情世故不过如此,人生也不过如此啊。
“沈先生?”一个男人的 声音也出现在露台。
我转过身去,男人三十来岁,长得精明干练,即使身着笔挺西装也难掩他法律执行者的锐利。
“张处长。”我淡淡招呼。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收集情报吧?他是负责调查覃霜案件的警官。他追我追到这里来,想是有问题要问吧?我等着他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