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 作者:柳寄江(六)【完结】(54)

2019-02-24  作者|标签:柳寄江 宫廷侯爵


  “安王殿下如今手握重兵,又得了陛下任命,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臣有些话想说于殿下。”一名幕僚陶青开口道,“傅氏不过是一女子,大王若是当真喜爱,私下里多给予几分宠爱也就是了。何必这般独宠高调,得罪了孙夫人。论起来,孙夫人乃是大王的嫡亲姑母,素来受陛下恩宠,分量举足轻重,大王又何必为了内宠之事让她不快?”
  孙沛恩如今大权在握,正是心思高畅之时,早年在孙炅压制之下顾忌事事,压抑自己谦恭谨让,如今放了开来,恨不得事事都由着自己心意,听闻陶青这般谏言,不由大为不快,盯着陶青y-in鸷道,“放肆,傅氏既为孤的女人,尔等便应当做主母尊敬。说这般的话便是对主母不敬,陶青,你的意思,本王如今为大燕亲王,知守范阳之事,还怕着姑母不成?”
  陶侃听闻此语惊的面色雪白,只觉孙沛恩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汗流浃背,不由跪伏在地上,“小人不敢,小人只是觉得殿下如此行事有些不值得而已。且傅大将军军力颇重,素来支持殿下,若是知晓此事心中不快,转而支持庆王,岂非得不偿失!”
  “陶卿多虑了,”孙沛恩冷笑道,“傅氏虽是庶出,到底是傅大将军亲女,本王做了大将军的女婿,难道大将军不是更因为本王出力么?”
  “这……”陶卿登时哑然,安王的话乍然听着有一定道理,只是傅大将军素来敬重嫡妻嫡子女,相反对傅春露这个庶女很少看顾,若知晓此事,当真能依着安王心意做想,而非憎恨安王带给孙夫人的痛苦么?
  “好了,”孙沛恩挥手道,“此事乃孤内闱之事,孤自有打算,不必再议!”
  北园寝居华美,蕊春悄悄入内,见书案上摆着一叠文书,不由上前悄悄瞟了一眼,见其上写着命河东童子明奇袭朔方军的指令,不由不敢再看,从屋子里退出来,立在阁前,只觉心惊r_ou_跳。
  国仇家恨,她付出了女子清白,以整个范阳行人司的x_ing命作为代价,作为投靠孙沛恩的投名状,本以为已经得到孙沛恩的全部信任,没有想到竟是并非如此,自己一直跟随在孙沛恩身边,他何时联合河东达成联盟,自己竟一无所知。朔方军如今正借道河东之地,因着河东已归顺大周,对其并无设防之心,若是童子明反水的消息不能及时送到大周手中,朔方数万军力若是全军覆没,大周登时兵力大减,只怕就陷入被动了!
  廊上传来脚步声,却是孙沛恩议事回来,见蕊春立在其外,眼睛一眯,笑着开口道,“春儿这是怎么了?”
  蕊春恢复了神情,面上绽放笑容,回过头来,“大王。”
  孙沛恩审视她片刻,不经心问道,“我瞧着春儿今儿神情不大高兴,是有人惹你生气了?”
  蕊春抬头瞧了孙沛恩一眼,低下头来,“大王这些日子都在陪傅妹妹,可还记得蕊春么?”
  孙沛恩闻言讶然,自己初登权位,舒心畅悦,确实更多与傅春露一处,冷落了蕊春,女子吃醋本是天x_ing,登时释去了一丝疑心,笑着道,“春儿别介怀,露儿虽是我心中爱重之人,但你在我心中也不是毫无分量。日后你当妥帖行事,我自当给你一个交代!”
  蕊春低低应了一声,柔驯的卧在孙沛恩怀中。
  
  第228章 三六:持寄于行人(之情变)
  
  范阳城外,昔日人来人往的平城驿馆这一日分外整肃,驿馆正院庭院之中一名宝蓝色外袍的青年男子立在其中,身着甲胄的士兵从外而来,向着廷中青年拱手禀道,“庆王殿下,明儿就能到回北都了!”
  “知道了,”孙沛斐微微回头,吩咐道,“下去吧!”
  “是。”
  夜色渐渐沉寂下来,一支军队持着刀戟里里外外守卫驿馆安全,在庆王所居的正院之中却是寂静空无一人,孙沛斐拢着大氅立在院中,看着夜色中暗影崔巍的树影,深吸了一口气:父亲孙炅举起反旗,率领河北盟军一路南攻,大兄孙沛恩趁机异势突起,父皇碍于目前天下局势只得承认大兄地位,发明旨任安王知北都镇守之责。北都范阳乃是孙氏的兴起之地,地位重要,生母曹氏如今更是陷于范阳城中,曹氏与继子孙沛恩素来不睦,如今落入孙沛恩掌控之中,想来日子定是不是很好,自己身为人子,人微力轻,不能够左右目前天下局势,只能千里之外赶回来,将母后从范阳城中接出,奉至荥阳,也算的上是与孙炅夫妻聚首。
  心情沉郁之间,一名少女明媚的面庞在脑海之中忽然一闪而过。心微微一痛,如今天下风起云涌,范阳城更是时势变幻诡谲,那个风清月明的少女,本是最尊贵的人儿,搅入天下乱局之中,境遇登时尴尬起来,如今在信音隐没的范阳城中,也不知境遇如何。他想要护持少女安全,只是囿于身份限制,竟无力施为,只得眼睁睁的瞧着她在新燕一朝局势中载浮载沉,丝毫无援手之力。
  河北王宫肃整静默,孙沛恩坐在主座之上,面色y-in沉。
  “庆王倒是真有胆子,”一名副将万末安扬头大声作道,“这个关头还敢返回北都,真是……,啧啧。”面上浮现微妙神情,“说起来他匆匆赶回来,身边能带多少人马,咱们若是将他扣下来,像曹皇后一般的扣留在范阳,大燕的情势不就尽在掌握?”
  “万末将军不可。”房安之沉声劝道,“庆王殿下不同于曹皇后,乃是陛下亲子,奉皇帝陛下之命前来。大王可以找一些名义扣留曹皇后,却绝不能以同样的名义扣留庆王。皇帝陛下乃是天命之人,如今虽出兵在外,但在范阳的积威也不容小觑,他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若是大王行事太过,踩过了他的底线,陛下下了狠心收拾大王,咱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孙沛恩听着座下臣子的对话,目光微敛,开口道,“大家说笑了,庆王乃是孤的幼弟,此次回来,孤自然十分欢迎。尔等当需听令,明日随孤一处迎庆王殿下。”
  众臣闻言都听命道,“是!”
  范阳天光高远,一行大雁在蓝天之中倏然飞过,范阳南城城门大开,庆王孙沛斐入城,安王孙沛恩一身大氅立在王府之中,见了远处而来的弟弟,哈哈大笑,自阶梯之上迎了下来,“二弟,自去年一别,我们兄弟已经有许久没有见了,你瞧着着实变了很多,”迎着天光打量片刻,“英武了,出息了,我都不敢认了!”
  “愚弟惶恐,不及大兄多矣。”孙沛斐微笑道,“不敢当大兄此语。尚未恭喜大兄得封北都之喜。”
  “哈哈,”孙沛恩笑道,“二弟客气了!”
  “不敢,”孙沛斐声音温和,“愚弟此次前来,乃是奉父皇之名,接母后前往荥阳。不知母后如今在何处,还请大兄遣人引愚弟前往拜见。”
  孙沛恩闻言眸光y-in了y-in。
  曹氏乃是二弟孙沛斐生母,更与自己有杀母之仇,自己恨不得要了她的x_ing命以慰母亲在天之灵,如今软禁在王府之中冷待,不过是略解这些年月气数。此时听了孙沛斐的话语,自然不愿意就此放过。只是,曹氏到底明面上乃是父亲孙炅的继室夫人,大燕如今的皇后,孙沛斐前来迎回冠冕堂皇,更是奉着父皇之命的名义前来,他心中虽不乐意,倒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垂目道,“原来如此,父皇疼爱曹皇后,命其接回荥阳也是夫妻团聚,倒是一件好事,王弟倒是个孝顺的。”
  孙沛斐道,“为人子,孝顺父母本是理所当然。”
  “大兄也想像王弟一般孝顺,”孙沛恩扬声道,“可惜生母早已逝去,如今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徒惹悲凉罢了!”
  孙沛斐闻言沉默,安王孙沛恩母亲赫氏之事他也知道一些,原也是赫氏命运悲苦,父亲心x_ing凉薄,母亲当年又咄咄逼人,失了一些厚道,若是作为旁观者倒能唏嘘几分,但作为既得利益曹氏所出之子,他自然是不好多言,也只得沉默罢了。
  孙沛恩扬声哈哈一笑,“不说这等伤心事情了。曹皇后这些日子在王宫,愚兄也曾好生孝敬,父皇之命,为兄自当遵从。还请二弟先歇息片刻,为兄这便遣人去请!”转身吩咐道,“来人,速去请曹皇后出来。”
  殿外从人应道,“是。”悄声退下。
  过了片刻,一阵脚步从廊上响起,曹皇后快步入殿,见了孙沛斐眼睛一亮,唤道,“献奴。”面上落下泪来,“你可可算来了,母亲这些日子想你想的好苦啊!”
  “母后,”孙沛斐动了感情,步到曹皇后面前,握着曹皇后的手,“不孝子孙沛斐来迟,还请母亲原谅。”
  曹皇后心情激动发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自孙沛恩抢占范阳城后她便被斩去了身边所有羽翼,困在王宫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数月来的担惊受怕的生活使得她原本年轻姣好的面容见的十分憔悴,抱着儿子泣道,“我有什么好怨怪你的?儿啊,母亲这些日子担心受怕,还好你如今来了,若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呢!”
  孙沛恩坐在一旁,闻言将茶盏放在案边,发出“咄”的一声声音,冷笑道,“曹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说,本王亏待了皇后娘娘?”
  曹芙蓉为孙沛恩威吓震住,一时收了泪意,立时否认道,“没有的事情,大殿下误会我的话了。我只是太过想儿子了,一时失言罢了!”
  孙沛斐瞧着母亲在大兄威严之下胆战心惊的模样,心中划过一道暗暗叹息,瞧着这般场景便可知母亲这些日子在范阳过的怕是不大顺心如意,他为人子者本应为母亲讨一个公道,只是母亲对大兄本有理亏之处,更是父皇都已经承认大兄镇守范阳之权,自己也不好就此与大兄纠缠,好在母亲人身并无伤损之处,也算是万幸!搀扶着曹芙蓉道,“母后安好,愚弟此番奉父皇之命接母后前往南都荥阳与父皇聚首,日后就不劳大兄继续照顾母后了!”
  曹芙蓉闻言登时一惊,握住孙沛斐的手,急急道,“二郎,范阳乃是大燕朝根本之地,母亲乃是御封大燕皇后,自该坐镇范阳统摄万民,怎好抛下此处去什么荥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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