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秘书前传_王晓方【完结】(17)

2019-02-24  作者|标签:王晓方

  站在水库大堤上,张国昌放眼望去,直径三点二米的钢制输水管线已经有一点三公里的长度被肆nüè的洪水将周围的泥沙掏空,又被巨大的水浮力托出水面,随着洪水的涨落而上下摆动,面临着被扭曲、折断的危险。这条管线一旦折断,东州市居民的生活用水将全部中断。关系重大,刻不容缓。

  “玉林,”张国昌果断地说,“这是咱们东州市的一条生命线,雷默,立即通知有关部门到指挥部开会,研究抢修方案。”

  一场输水管线保卫战的作战方案,就在黑水河岸边河滩地上的军用帐篷中开始制定。军用帐篷内,有关部门领导、工程技术人员就抢修方案的讨论紧张、激烈。

  “张市长,”一位中年专家认真地说,“最稳妥的办法是改线,重新铺设管道或者停水进行维修。”

  “那将给东州市人民的生活造成巨大困难。”张国昌断然否定道。

  “那就只好带水抢修,就地加固了。”另一位年纪大一点的专家慎重地说。

  “不行,”丁仁杰立即反对说,“这样施工难度太大,危险性就更大了。”

  “这是最快的办法。”年纪大一点的专家坚持说。

  “我再说一遍,这也是最危险的方法。”丁仁杰严肃地说。

  综合专家和技术人员的意见,张副市长沉思片刻,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就按这个方案办!”

  带水抢修、就地加固的方案是施工难度大、危险性大的方案。张副市长亲自担任前线总指挥,会战在当晚打响。这确实是一场检验一座城市在非常时期协调配合作战能力的硬仗。

  在黑水河水库施工现场,灯火通明,几十名jiāo通民警在疏导jiāo通,几十辆运送毛石、铁线、木杆、跳板的卡车来回穿梭,几百名解放军战士也在大堤上搬运编织袋,工人们正在焊接。

  军用帐篷里,张副市长在地图前眉头紧锁沉思着,手里的烟已经燃掉一大半,长长的烟灰即将掉落。我和韩寿生陪在身边。

  这时,朱玉林急匆匆地跑进帐篷,他急切地汇报道:“张市长,由于下游石油管线发生故障,省防汛指挥部下令黑水河水库停止泄洪十小时,输水管线已经落滩了。”

  丁仁杰也急匆匆地赶了进来说:“张市长,原定方案不行了,输水管线落滩了。”

  张国昌一听,急了,这意味着原定的用金属笼装石块,从下部支撑加固浮在水中的管线的方案只能推翻。他狠很地将手中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猛一挥手,“走,去看看。”

  韩寿生赶紧把军大衣给张副市长披上。

  在施工现场,漂浮在水中的输水管线,全部luǒ露在河滩上,有的地方已经变形,有的地方出现裂缝,最严重的一处,管壁沿焊缝已裂开五分之三,管内正在输送的水从裂缝处喷she而出。

  “张市长,”中年专家建议道,“如不马上采取措施,管线随时可能完全断开,后果不堪设想。”

  “能不能抢修裂缝和管线定位加固,两条线同时进行,赶在水库重新泄洪之前完成?”张国昌慎重地问。

  “能是能,不过难度很大。”年纪大一点的专家回答。

  张国昌命令道:“就这么定了,难度再大,也要在泄洪前完成。”

  大堤上,战士们肩扛、背驮、手抱,把一块块重石和各种施工材料运到施工现场。工人们在输水管裂缝处和五处加固点,迅速搭起脚手架。

  张副市长走到焊接现场,工人们正在紧张地作业。我和朱玉林、韩寿生紧跟在后面。

  “张市长,”年纪大一点的专家劝道,“这里是带电作业,十分危险,您还是下去吧。”

  此时,工人们迎着水流,不顾带电操作的危险,克服了焊点与喷水矛盾的难题,凭着jīng湛的技艺,把一道道用做牵拉带的角钢牢牢地焊在输水管裂缝的两侧。为在输水管下部焊接牵拉带,他们用装满土的草袋子垒坝,然后用水泵一边抽水,一边作业,每焊上一个点,都要付出艰苦的努力。

  这时,东州电视台的记者们扛着摄像机赶过来,冲着张副市长就摄。

  张国昌很恼火,冲着记者们就发脾气,“乱弹琴,摄我gān什么,摄工人师傅们,要让东州市老百姓记住他们,他们是东州生命线保卫战的英雄。”

  摄像机开始拍摄工人们作业的场面。就在这时,张副市长掏出烟递给身边的几个专家和工人们,并亲自给他们点上火,搞得几个专家和工人们手忙脚乱,非常感动。望着张副市长的这个举动,我被感动了,用敬佩的目光注视着张副市长,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感直往心头涌……

  工人们终于在一点三公里管线上分五个点,用铁线和木杆编成每个四十多平方米的网,搭在输水管上,两端接成网管,装满毛石,使输水管被牢牢地“钉”在了河滩上。经过三天三夜的抢修,第三天晚上七点三十分,输水管上断裂最严重的一处终于被焊上了第九条牵拉带,经专家和技术人员当场检验,确认险情已经排除,五处定位加固点也完全符合要求。

  张副市长下令撤出现场,此时,黑水河水位开始上涨。输水管如同一条黑色巨龙,又稳稳地卧在滔滔黑水河水中。

  东州人民终于战胜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一座座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姹紫嫣红,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和空中的满天星斗jiāo相辉映,东州仍然是那个往日繁华的东州。

  我迎着河风,沿着河边漫步,心cháo起伏,惊涛骇làng洗涤了我的心灵。满眼的英雄,平时平凡得不得了。这几天,我的眼前总是晃动着张副市长在抢修现场为专家和工人们发烟的情景,那场面看上去好感动人,但就是有点不和谐的地方,当时像在战场上打仗一样,这个念头只是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下,现在静下心来,我忽然意识到,张副市长给专家和工人们发的是软包中华烟,似乎与当时的情景不太和谐。那烟是张副市长平时抽的,在抗洪抢险现场,专家和工人们抽了会有什么感想?一想起当时的情景,我心里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而且被这种怪怪的感觉搅得着实不安了好几天。

  17.微服私访

  我最近欠了韩寿生一个人情。我女儿的班主任是个女的,刚刚结婚。有一天我和杨娜吃完晚饭,正在看电视,有人敲门,敲门的正是女儿班主任小两口。班主任知道我在市长身边工作,便想请我给她的丈夫找个好工作,这下子可难坏了我。我知道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但是,在班主任眼里只要是在市长身边工作的人,能耐一定是大得不得了,如果不帮忙肯定是说不过去,何况是孩子的班主任呢。我勉qiáng答应后只好求助于韩寿生。

  近来,韩寿生对我格外地警惕,他发现张副市长非常赏识我,大有取代他的意思,因此每次见了我,都像鹰在空中发现了蛇一样。韩寿生原本是西郊区西郊乡政府的一个司机,凭着自己的毅力获取了自学考试的大专文凭,在市政府招聘公务员的时候,仗着自己在人事局当处长的哥哥的关系考进了市政府办公厅。一开始在秘书处,后来他发现综合处最容易接近市长,机会多多,便千方百计调入了综合处。起初是做内勤,但韩寿生很聪明,也很勤奋,不到一年便开始在处里写材料了。

  韩寿生不是一般的秘书,他不是当几年秘书一升官就走人的人,他的野心大得惊人,别人给领导当秘书都毕恭毕敬的,他给张副市长当秘书却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气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因此,接替他的人必须是他的傀儡。我绝不是最佳人选,我当副处长时,韩寿生还只是科员。我是科班硕士,韩寿生心里清楚,他绝对控制不了我。但是,韩寿生是不露声色的人,他帮助我安排了孩子班主任丈夫的工作,也有收服我的意思,我虽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是绝不会轻易被收服的。其实,人一生都是在还债的,因为只要活着就是要欠下人情的。感谢别人,又不牺牲自己,简直是一种苛求。没有人不在旧传统中受nüè,只是在浮华中人们浑然不知。人生只有走过一大段才能看清前世后尘的,没有黑暗,灯就失去了意义,天总是要黑的,重要的是天黑以后你能不能睡去。我记得谁说过一句话,jī生了蛋,蛋就由不得jī。我越来越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属于蛋,还是属于jī。

  已经是十一月份了,东州市一到这个季节,经常是小雨夹着小雪,西北风扫落了城市街道两旁的杨树叶子,晚上是零下,白天是零上,城市仿佛是在繁荣中挣扎。

  我与朱达仁、陈东海赤身luǒ体地从浴室里出来,已被那位笑容可掬的小伙颀长的胳膊引向更衣室。我刚刚走向地毯中央,另一位服务生已拿着白色浴巾迎上来,轻轻地给我拭去身上的水珠。紧接着,一双手已将纸质内裤、袜子和叠得规规整整的浴衣浴裤齐眉举到我面前,我套上内裤穿上睡衣正瞅着自己因发胖而越位的肚皮发愣,服务生即刻给我的衣襟掩严,又系上飘在身后的布带子。

  我和朱达仁几乎同时穿完了浴衣,陈东海身上的水尚未擦gān,他对服务生说:“你先领他们俩进去,我随后就到。”

  我眼见长廊里的红地毯越缩越短,快缩到走廊尽头时,突然闪出一位白衣白裙的漂亮小姐来。我当即眼睛就直了。我随着白衣小姐进了橘huáng色的包房里,眼睛却仍然在她身上贪婪。

  “先生,您喝点饮料吗?”

  “不喝、不喝。”

  “先生,您抽烟吗?”

  “不抽、不抽。”

  白衣小姐咯咯地笑了起来,“先生,您真有意思,那您gān什么来啦?”

  我一时语塞。

  我躺在chuáng上,白衣小姐柔细而凉丝丝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额头,“先生,您的头有点热。”

  我一抬眼,正好与白衣小姐胸前宛若两朵颤巍巍的白玉兰蓓蕾般的双rǔ相遇,我顿感全身燥热血脉贲张呼吸急促,我忽然意识到,灵与肉不应该是对立的,只有统一起来才会和谐,我姑且自己是灵,白衣小姐是肉,此时我的灵思索的全是美丽的肉,我幻想着灵与肉的融合,然而灵是有理智的,我发现,理智恰恰是灵的虚伪。

  白衣小姐似乎意识到我在胡思乱想,一边轻抚着我的肩膀一边温柔地说:“一看先生就是本分自爱之人,但按按摩解解乏也没什么的。”

  我被这“本分”一词击中,再也没有刚才的非分之想。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白衣小姐摇醒,说手机响了,为了能休息一会儿,我把手机调到了振动,我急忙坐起来签完单,出去接电话。手机是韩寿生打的,说明天张副市长要微服私访看供暖,让我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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