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教授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李校长,“蔡老,您老别着急,我会把您的意见带到校党委会上认真研究,您先回去吧。”
就这样,我逃过了一劫,学校对我的处分由开除学籍改为留党察看,但留校任教的梦想破灭了。
我的情绪异常低落,不知道往后的路怎么走。蒋叶真也很痛苦,自从他父母知道我与小月的事以及我被留党察看后,她的父母就坚决反对她与我来往。蒋叶真也对小月的事耿耿于怀,认为我一直欺骗她的感情。
我一直想找蒋叶真谈谈,但是她一直回避我。这就加重了我的痛苦。我感到我和蒋叶真没戏了,只好每天在实验室里瞎折腾,想用工作麻醉自己。
有一天,我正在实验室的电脑前工作,蒋叶真来了,她脸色有些憔悴。“庆堂,我们俩谈谈吧。”
我没说话,默默地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蒋叶真一坐下,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我们俩相对而坐,互相无言。最后,还是她先开的口:“庆堂,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可是我比你更难过。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其实,我们俩本不是一路人,我们还是分手吧,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说完她那浓密睫毛下闪亮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泪水。
蒋叶真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说什么都没戏了。我一个从小县城里闯出来的土包子,本来就不应该高攀人家大家闺秀。我这种人只配娶小月这种村姑。但我是个男人,男人就要学会宽容。既然你认为我给不了你幸福,那我只好还你自由。
“叶真,”我勉qiáng微笑着说,“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我同意分手,祝你以后幸福。”
蒋叶真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分手。她以为我会苦苦解释,跪下来求她宽恕。她很失望,她坐在椅子上抹了一阵子眼泪,然后猛然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我默默地望着蒋叶真逝去的背影,仿佛是一场梦,才刚刚惊醒。
毕业答辩很顺利,我的关于海绵窦显微外科解剖学方面的毕业研究论文在国家级期刊上发表,但是我不能留校任教了。蒋叶真很顺利地分配到省卫生厅,我却因为背着留党察看的处分到处碰壁,找不到工作。
我从学校搬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地下室,兜里的钱所剩无几,每天三顿饭都用方便面充饥。
我跑遍了省城的大小医院,大医院不愿意用我这种道德败坏的人,小医院用不上我这种专业的人,有一家中型医院很欣赏我的专业,但是看了档案后还是放弃了,人事处处长找我谈话时说,我们不要花花公子,我气得真想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可想想自己的处境,还是忍了。我着实陷入了困境和迷茫,人生都是有终点的,而我却找不到它的方向。
面对前途的迷茫,我不禁感慨:人的一生就像在拉屎,有时候你已经很努力了,可出来的只是一个屁。
我不企盼天明,因为黑夜中总会找到北斗星;在没有找到目标之前,我不希望太阳高高升起,因为每一次太阳的升起,都意味着另一次黑暗的来临。
人生有多少承诺就有多少负债,有些债是永远还不清的。人生正是在各种债的细节中演绎着催人泪下的故事。人的一生都是在还债的,因为只要活着就要欠下人情,感谢别人又不牺牲自己简直是一种苛求。
我们都迁就在复杂的情感中,而使生活渐趋灰色。没有人不在旧传统中受nüè,只是在浮华中人们浑然不知。任何个体都无力抵抗观念和舆论的攻击,我们都在无形的压力中生存。
就在我极度痛苦。极度迷茫的时刻,我的导师蔡恒武和老伴儿费尽周折找到了我租住的地下室。
当时我正在吃方便面,突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房东来催房租,不耐烦地喊道:“昨天不是说好了,缓我两天再jiāo吗,今天怎么又来了?”
当我气哼哼地打开门后,我一下子呆住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蔡教授和师母站在门口。“怎么,不请我和你师母进去坐坐?”蔡教授慈祥地说。
“老师,师母,你们怎么找来的?”我赶紧把两位老人让进屋,激动地问。
一进屋二老就愣住了,他们打量着我住的这间小屋,一张chuáng,靠墙的chuáng边用木板架着一个箱子,箱子上摞满了书,地上放着脸盆和旧鞋,还有两个无漆的小凳。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窗户很小,屋里暗得有些朦胧,只有一缕孤零零的阳光投在窗台下用箱子搭成的小桌上。二老看后连连叹气。
“说老实话,还是叶真帮我们打听到你住在这儿的呢。庆堂啊,工作还没有着落?”蔡教授掏出烟斗一边吸烟一边问。师母见我的小屋乱得不成样子,二话不说就收拾起来。
我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
“庆堂啊,别愁了,工作有着落了。我和你师母费尽周折找你就是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我把你的情况向北方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外科主任穆怀中教授作了介绍,推荐了最近你在国家期刊上发表的关于海绵窦显微外科解剖学研究的毕业论文,他看了论文后,对你很感兴趣。另外,穆教授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他不会不念旧情的。庆堂啊,不要灰心,到了北方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好好gān,老师盼你早日成为全国知名的神经外科专家。”
我听了老师的话,当时就哽咽了,我几乎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也报答不了恩师对我的培育之情。
送走二老之后,我的内心世界翻江倒海,激动不已,真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最爱的人与我共同分享,然而茫茫人海中谁是我的最爱呢?
7.第一印象
第二天清晨,我认真打扮了一番,便坐公共汽车去了北方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夏末的东州市天气格外炎热,灼人的阳光,照得古城城墙门楼上的琉璃瓦闪烁出一片耀眼的光辉。公共汽车行驶在环海路上,海面上帆影点点,成群的海鸥随着海làng的起伏飞翔,海滩上挤满了游泳纳凉的人。我望着大海心情慡朗了许多。
上午十点钟,我走进了医院大院。院子里看病的人很多,出出入入的,车辆也很多。医院中心是个小花园,走到小花园前,我非常奇怪地被两棵高大的银杏树吸引了。这两棵高大的银杏树,粗壮笔直,银灰色的身躯,活像两把绿绒大伞,直插云霄。那美丽的叶子,就像一柄柄小彩扇,翠绿嫩huáng,一簇堆在另一簇上,不留一点缝隙。两棵高大的银杏树矗立在小花园中间,像一对相爱已久的恋人,耳鬓厮磨,让人艳羡不已。
在银杏树的荫庇下,我紧张的心情安静了许多。穆怀中是全国著名的神经外科专家,虽然有导师蔡恒武的推荐,我心里仍然紧张得不得了。
我上四楼来到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男医生正在电脑前查看着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请问穆主任在吗?”
他眼皮慢悠悠向上翻了翻,看都不看我一眼,不耐烦地说:“在实验室呢。”我还想问实验室怎么走,但他的傲慢让我欲言又止。
我离开医生办公室,迎面走来一位护士,我客气地问:“请问实验室怎么走?”“乘电梯到十五楼往左拐就看见了。”护士热情地说。
我乘电梯来到十五楼往左拐,两扇玻璃上写着:实验重地,闲人免进。我根本不理会这几个字,顺着走廊往里走,病理室、标本室、解剖室,最后是实验室。
我从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一位六十多岁的白发老教授正在领着几个学生做实验,我判断这位白发老教授一定就是穆怀中,那几个学生有可能是他带的博士生。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一位女学生穿着白大褂走过来开门问:“你找谁?”“我找穆主任,我叫林庆堂。”“穆主任正在上课。”女博士生欲阻止我。
这时,穆主任似乎听到了我的名字,他慢步走到门前和蔼地问:“是小林吧?快进来,快进来。”“穆主任,您好!我是林庆堂。”我惴惴不安地说。我随穆主任走进实验室。
“小林啊,”穆主任亲切地说,“你先坐一会儿,这只猕猴刚刚麻醉,我们准备给他做ct扫描,扫描后咱们好好谈谈。”“穆主任,这是在做什么实验?”我谨慎地问。
“这几位是我的博士生,他们正在做颈jiāo感神经节脑内移植治疗帕金森氏病的基础与临chuáng研究。”穆主任耐心地说。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穆主任指导几位博士生做实验。这时那只正在做ct扫描的猕猴突然停止了呼吸,几个博士一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穆老师,怎么办?”那位女博士慌乱地问。“赶紧做人工呼吸!”穆主任镇定地说。
几个博士生面面相觑,谁也不情愿给这只猴子做人工呼吸。我毫不犹豫地跑上去给猕猴实施人工呼吸,猕猴在我的抢救下渐渐苏醒过来,大家当时就被我的行为折服了。
“小林啊,你抢救的不仅仅是只猕猴,你避免了实验的失败和十几万元的财产损失。”穆主任高兴地说。
“穆老师,这只猕猴为什么突然停止了呼吸?”刚才给我开门的那位女博士生疑惑地问。
穆教授转过头来看了看我。我知道穆教授是有意要考考我,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麻醉过深导致的。”穆教授欣赏地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接着做实验吧。”穆主任对几个学生嘱咐了几句,然后说,“小林啊,来,到我办公室坐坐。”
我随穆教授进了实验室内的办公室。他给我在饮水机上打了一杯水,让我坐,我毕恭毕敬地坐在椅子上,心想,看来我留给穆主任的第一印象还行。
“小林啊,”穆教授坐在我的对面和蔼地说,“蔡教授向我详细介绍了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你个人生活上出了点问题,受到了留党察看的处分,年轻人嘛,遭受点挫折不一定是什么坏事。蔡教授说你是一个在事业上很执著的人,刚才你给猕猴做人工呼吸的行为也验证了这一点。”他点上一支烟接着说,“大脑是人体的司令部,是神经中枢,这就决定了我们神经外科的疾病为高危病种,它具有发病急、变化快、手术难、残废率和死亡率高等特点,因而要求我们神经外科的医生要具有高度的责任心、丰富的经验和jīng湛的医术。没有临chuáng经验的医生,只能是一本缺章少页的教科书;不敢碰雷区的临chuáng医生,只能是一位会寻医问药的江湖郎中。gān我们这一行要特别注重在实践中学,只有不断地总结、不断地提高,努力掌握各种神经外科常见病和疑难病的诊断和治疗,才能为患者解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