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想开点儿,老太太八十五六了,早晚……”
“早晚有这一天是吗?”林十一靠到椅背上,闭着眼睛,回想着刚才的梦,却模糊了影像,一点儿真实感都抓不住了,“白离,你说,人怎么才能逃开生离死别呢?”
“……”白离把车子拐出省医院的大门,快速的换到5挡,加大油门驶向C市的0公里,脑子里却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我说,也有招儿!抢着死在前面就好了!”林十一睁开眼睛,先是自己扣上了安全带,想了想,又解开了,探过身子拽过白离的安全带,绕过他的胸口,仔细的扣好……
“小林?”白离小心的收了油门,“不用的!”
“你不用,就算我用吧!”林十一坐回来,自己系上安全带,“照顾别人也是一种幸福,白离,你那么全能,看着你,我就显得太多余了!呵呵……”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离有点儿慌张,还是头一次听小林这么说自己呢,“你照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咋会多余?”
“我照顾你?”林十一摇头,“我照顾过你吗?事儿都是你一个人做的,我只是个擎现成的……傀儡,小孩子而已!”林十一抿嘴笑了笑,转头看着那个短发的人,“白离,有时我就想,你为啥不老呢?你要是老一点儿,我就把你当爸照顾了!”
“我不是你爸!”白离咬着牙拍了下方向盘上的喇叭,前方的面包车马上靠到了路边儿,“小林,我就是我,不是你爸,更不是……你妈!”百里把车开到了国道上,打着双闪,加大油门儿飙着,时速表一点点上涨,最后停在了220上不动了。
节日的清晨,国道上很少有车,林十一看着身边的树急速的向后倒去,便出声劝着,“白离,别这么急,慢点儿吧!”
“头晕吗?”白离有点儿意外,小林一直是喜欢急速的。他掰了掰后视镜,里面的林十一脸色异常的苍白,白离皱紧了眉,典型的贫血脸!“头晕就闭上眼睛,怎么也得两个小时,先睡一会儿吧!”说着,白离从兜里掏出一个扁瓶,塞到林十一手里,“恶心就吃一粒儿,别挺着!”
林十一摸索着倒出一粒,放到嘴里含着。这药的前味儿特别的苦,到后来渐渐的甜,等到药全都融化了,才会满嘴的余香。
白离的药都是这样,起先的苦都是苦彻心肺的,苦的让人只想呕吐;可如果你挺过了开始的苦,就可以体会到后来的甜了,那是一种夹杂着花香的甘甜,像是给听话的孩子鼓励的奖赏,几乎让你忘记了先前的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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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是叫你长点儿记性!记住为啥要吃这个药!”
离哥哥还是这套嗑儿,因为,我又感冒了,嗓子疼得厉害,还不停的咳嗦!
“那还能忘,因为生病了呗!咳咳!”我难过的满眼的眼泪,这药太苦了,苦的我直恶心,“离哥哥,这该不是蛇胆、陈皮、黄莲末儿吧?”
“因为生病?”离哥哥立了立棕色的眼睛,伸手敲了敲我的头,“为啥生的病?原本就是个爱受风的嗓子,还把围脖儿给了别人……”
“不是给!是借!王小花说我的围脖儿漂亮,借回去照着起个头儿!”我咧着嘴,抽着气,满嘴的又苦又涩,“明个儿,我叫大嫂再给我织一个,咳咳……”
“那得啥时候才能戴上?”离哥哥喂我吃了一口花蜜,老天开眼啊,终于救我出苦海了!
“她那么多孩子,啥时候能轮到你?好不容易给你织一个,还傻呵呵的送人!”
“谁送人了!是借!是……咳……”我生气了,可惜这串咳嗦打断了我的愤怒。
“别说话了,歇歇嗓子吧!”离哥哥又喂我吃了一口花蜜,小声的嘀咕着,“可能是一小儿呛了浓烟,落下这么个毛病!”
“离哥哥?”
“晚上别去吃饭了,苞米面儿的大饼子太硬了,扎嗓子啊!”
我眼泪汪汪的看着离哥哥,难道要我饿着?
“吃鸡蛋?”离哥哥问。
我抓着他的袖子,挤着眼里少得可怜的眼泪,使劲儿的点头。
“呵呵,”离哥哥笑弯了一双细长的眼睛,冰凉的手指按着我的眼皮,强迫我闭上了眼睛,“小林,鸡蛋是稀罕物,这年头儿,坐月子的产妇都吃不上啊!”
“嗯?”我拧着脖子想睁开眼睛,啥意思啊?这不是调理我吗?没有你还说!
“别急,没有这个蛋,有那个蛋!”离哥哥放开我的眼睛,从怀里摸出一个青色的大鸭蛋,“看,野鸭的蛋!一会儿,我用獾子油炒了它。可能会有点儿腥,你就着花蜜吃吧!”离哥哥说着又摸了摸我光溜溜的脖子,“这也不是个事儿,也不能光个脖子……哎,你干吗长这么长个脖子啊?”
我翻了个白眼儿,又不是我能控制的!看在鸭蛋的份儿上,我忍!“离哥哥?你也不小了,为啥不娶个媳妇儿呢?”
“媳妇儿?”
“娶了媳妇儿,可以叫你媳妇儿给我织一个阿,照顾小叔子是她的本分不是!”我哑着嗓子歪着眼睛,果然,离哥哥的脸红了白,白了青,分外好看!
“要不,你就给我定个娃娃亲吧!”我继续放炮,“你看我二侄女咋样?虽然大了点儿,可她会做针线,定了这个亲,以后我一年四季都穿戴都不用愁了!哈……咳咳……”又呛着了!,我抱着鸭蛋倒到了炕上,心里还纳闷儿,离哥哥也不拉我一把,咳得我头晕眼花的,恍惚看到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