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前一后,隔着两米远,安安静静的走出了住院部。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月光白白的,映着撒盐一样的轻雪。
林十一站住了,因为前面的人停下了。
老虎慢慢转过来,手插着白大褂的兜儿,看着林十一僵持着,整张脸罩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表情。
“老虎,有啥话,进楼里再说吧!这么冷的天,你……”林十一想上前给他披上自己的衣服,忍了忍,还是放弃了。这人有大半个月没见了,连电话都没有一个。除了头发有些长,其他还是老样子。唉,站近点儿吧,让我看清楚点儿。
老虎听完他的话,果真缩了缩肩膀,晃了下脑袋,扭头继续走。林十一也就继续不远不近的跟着。跟进了门诊,跟上了楼,一直跟着他朝着更衣室后面的休息室走去。
“贾大夫!”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捏着一张纸从后面追上来,先是扫了林十一一眼,然后冲着贾云溪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介绍信!咋谢我?”
“啊?开出来了?”老虎的声音里透着惊讶,“朱姐上班了?”
“没有!是她儿子来给她领工资,顺便带了钥匙来!”小护士把纸递给老虎,“骑缝章是早就盖好的,其他的,你就自个儿看着填吧!”说着,小护士冲老虎伸出一只手,笑嘻嘻的说:“贾大夫,都说今年两个春,明年没有!你得咋谢我?”
“啊,”贾云溪接过那张纸,拍了下她的手掌,“吃饭得等下个月,这月青皮!”
“吃饭多没劲啊!”小护士收回手抓了抓头发,又瞄了林十一一眼,“贾大夫,听说你歌唱得不错,舞也跳的好。等元旦的时候,你得带着我,省的我出丑!”小护士说完筋了筋鼻子,林十一这才注意到,她耳后有两块大大的白癍,看来是天生的。
“行啊,没问题!”老虎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小凌儿!”
“不客气,别忘了喜糖啊!”
“喜……糖?”林十一目送那个护士走远,这才转过身疑问的看着老虎。老虎没接话,径直走进休息室。
林十一在门口站住了,休息室异常狭窄,一个80公分的小床,另一边有40公分左右的空地,床头有张小桌,桌前一个小方凳。
桌上有个饭盒儿,老虎摸了摸,还热的,看来是有人帮他打了饭。他坐下来,打开饭盒儿,也没仔细看是啥东西,就狼吞虎咽的造了起来。
林十一就靠在那儿看着,想进去,却越不过门口坐着的人。又舍不得就这么走了,“老虎,你也喝点儿水呀?”林十一看他咽的有点儿费劲,就探着身子给他倒了杯水。
老虎摇摇头,鼓着腮帮子嚼着,勺子还不停的往嘴里送饭。林十一看出了奇怪,这人一直不停的噎饭,咽的还挺急,难道是……
“老虎?”林十一关上门,凑过来,拨拉一下他的脑袋,那人的眼圈儿红红的,好像要哭,“你……这是咋了?”
老虎摇摇头,继续塞饭,嗓子里咕噜了两句林十一听不懂的话。
“你慢点儿,哎?”林十一伸手抢下了他的勺子,“你也就点儿菜呀!”林十一放下勺子,看到饭盒儿盖上有两条干炸黄花鱼。
老虎闭着眼睛,硬是咽下了嘴里的饭,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喝了口水,这才“唉呀”了一声。
“老虎,”林十一侧着身子坐到桌子上,“吃饱了?你……哭啥呀?”
“谁哭了!”老虎瞪着眼睛叫了一句,嗓子有点儿哑,抄起勺子又吃了一大口米饭。
“哎?”林十一敲了敲桌面,“咋不吃菜呢?”
老虎快速的咽下那口饭,好像根本就没嚼,“我扎嗓子了!吃饭噎噎!”
“啊?”林十一瞅了眼那两条鱼,心里明白了。这个炸鱼最好是现炸现吃,可这鱼在饭盒里闷了有一会儿了,肯定不酥了,刺儿也显了形儿。老虎肯定是头一口就扎倒了嗓子。
“别硬噎呀!那不是越扎越深吗?”林十一再一次抢下他的勺子,“喝口水,漱干净了!”他指了下水杯命令着。
老虎撇撇嘴,喝了两口水,“唉呀,还在呢!我都能舔到它的尾巴,就在嗓子眼儿边儿上!”
“别动!”林十一捧过他的脸,近距离低头看着,“张嘴!”
老虎眨了眨眼睛,慢慢张开嘴。
“张大点儿!”林十一碰了下他的额头,“你得让我看着你的嗓葫芦啊!”
“啊~”老虎张大嘴冲着他啊了一声。林十一眯着眼睛,借着动灯光看着,好像有,可这光线不好,实在看不清。
“有手电筒吗?”林十一左看右看,“镊子呢?”
“镊子倒是有,手电没有!”老虎摇摇头,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镊子,“给!就是没消毒!”
林十一这边已经带上了眼镜,接过尖头镊子,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哥?”老虎有点儿傻,这人有毛病吧!
“张嘴!”林十一把镊子拿出来,又捧起老虎的脸,“往这儿来点儿,抬头,唉,好了!别动!”
林十一借着镜片反射的那点儿灯光,终于看清了那根刺儿,好像扎得挺深的,旁边的嫩肉已经红肿了。
他把镊子又放到自己嘴里舔了舔,拿出来时看到那人正冲着自己翻白眼儿,就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脸,“非常时期,一切从简!”然后,把镊子探进去,小心的夹住刺的尾巴,慢慢的把它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