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传来一个严厉的男中音的声音:“雷默吗?我是省反贪局,你怎么不接电话?赶紧到黑水河会所来一趟吧。”我听到这声音心里格登一下,不知道又找我问什么事情。
“对不起,我不在东州,不能马上到。”
手机里的声音不耐烦了,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海南,刚到。”
“雷默,你离开东州为什么不跟组织打招呼?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尽快赶回来吧。”说完那人就挂断了手机。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一片茫然。
“雷默,怎么了?”杨娜似乎预感到我有什么事,便走过来问。
“省反贪局找我,让我马上回去。”
杨娜一听马上紧张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默,省反贪局很长时间没找你了,怎么突然间又找上你了?咱们该说的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杨娜,你别急,可能是张国昌又有什么事涉及到我了,我去了也就是核实,问题说清楚就没事了。”
杨娜还是不放心,她不是不放心我,她是不放心张国昌这些人。他们过去bī良为娼,现在会不会落井下石?杨娜的两位同事看出来我俩有事,便凑过来问怎么回事。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用瞒他们,他们听后都为我捏把汗。
我们驱车驶往三亚。导游为我们安排完住处以后,杨娜给南海航空公司的一位副总打了电话。这位副总是她大学同学。杨娜说明情况后,请这位副总帮忙,为我提供了一张免票,是第二天早晨直飞东州的。
杨娜办完票后,一位同事说:“雷默,去南山寺上炷香吧,很灵的。”
我对上香这种事不感兴趣,不想去。杨娜却很信,她虔诚地说:“去吧,雷默,南山寺的风光不错,就当散散心。”
我不愿扫大家的兴,便答应了。俗话说,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东海大家都熟知,南山的知名度就未必有多高了。
进入南山文化院,跨过高大挺立的“不二”牌坊,迎面一座近十米高的三面观音,观音三面三相,一面是手持佛珠,一面是手持莲花,从任何一个角度望观音,一式的慈眉善目,一式的妙端庄严,令人肃然起敬。
我们一行六人坐电瓶车?spanclass=yqlink>仙剑北寄仙剿隆D仙剿抡砜磕仙剿澹笥仪鹆昊繁В娉虾#滩ㄇУ绻馔蛑兀思な簦仗焐U云映跚滋狻昂L齑粤帧保的撕L旆鸸啵缇罢饫锒佬恪*?/p>
跨过仁王门,便是兜率内院,兜率宫和一般寺院的天王殿有些相像,左右是风调雨顺的四大天王。正面却不见了皆大欢喜的弥勒佛,神龛背后也没有了护法韦陀。
在政府工作十多年,出差也去了不少地方,特别是江南的佛教寺院也看了不少,我渐渐地参悟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养一方神”的道理,凡事入乡随俗,便少了许多大惊小怪。
南山寺的“大雄宝殿”名曰“金堂”,三尊主佛仪态风范自成一体,这也正是南山寺庙的特点。我和杨娜都烧了高香,只是我不愿意跪拜,杨娜拧不过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参拜佛祖。杨娜的同事也都信佛,虽不懂佛规却也参拜得虔诚。杨娜往公德箱里投了一百元钱,然后走到佛祖面前跪拜。
从南山寺回到住地,天已经黑了下来,稀里糊涂地吃了晚饭,我便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书,看书只是个幌子,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心,理一理思路,想一想省反贪局找我能问些什么。张国昌已经jīng神崩溃,他现在只想活命,什么屎盆子都可能往别人身上扣。
杨娜的两个男同事酒逢知己,其他女士则去闲逛,我羡慕他们那份轻松,盼望着张国昌的案子快点结束,也好还我一份自由。托尔斯泰说:“人们就像河流,河水都是一样的,到处都是一样,但每条河流则有的地方河身狭窄,水流湍急,有的地方河身宽阔,水流缓慢;有的地方河水清澈,有的地方河水浑浊;有的地方河水冰凉,有的地方河水温暖。人们也是这样。每个人身上都有共同人性的胚胎,有时表现这一些人性,有时表现另一些人性,有时变得完全不像他自己,同时却又始终是他自己。”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像不像我自己,也许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我。不过如果我自身是一条河流,目前的河水不仅湍急,而且冰凉浑浊,让河流宽阔、清澈、温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不断地向前流淌。
第二天早晨,杨娜的那位同学派了一辆车送我去机场。杨娜的情绪很低落。我更是心事重重。一路上,杨娜紧紧拉着我的手。我的脑海里一直在回忆跟上张国昌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杨娜从我自信的表情上看出了我没有做违背良心的事。
上飞机时,杨娜紧紧地抱着我,眼泪打湿了我的肩膀。我只能先走一步,杨娜他们的事还没办完。我走上廊桥时不敢回头,怕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飞机飞翔在万里白云之上,从机舱放眼望去,白云之上太阳光亮光亮的,云像散开的棉花,让人有一种跳下去就会融化的感觉。远处,湛蓝湛蓝的天有一种空灵的气象,蓝的边缘有一抹发红的huáng,让人想到佛光。这佛光顺着阳光she入飞机的窗户,我觉得这光线穿透了自己的灵魂。突然太阳被黑灰色的云遮住了。不一会儿,太阳又冲破云层。云散处向下望去,河流宛若少女的发带从天上飘落下去,在大地上蜿蜒地伸展。
庞大的机体穿过厚厚的白云,俯身降落在东州机场。我穿过廊桥,随人流走出机场,机场内外人声鼎沸。我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一个人在候机大厅前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驶出机场。
“大哥,你去哪儿?”出租车司机问。
“去黑水河会所。”
出租车司机先是一愣,然后试探着问:“大哥,听说黑水河会所双规了许多东州的gān部。”我也不回避,回答说:“对。”
“大哥是办案的吧?”
“对。”我敷衍着说。
出租车司机很是尊敬地说:“一看你就是办案的,大哥,得好好收拾收拾这些贪官,为咱老百姓出出气。”我听了这位出租车司机的话,一脸无奈的苦笑。
我敲开黑水河会所418房间的门,chuáng上斜躺着一位,沙发上坐着一位,正在看电视。
“我是雷默,哪位是陈处长?”我拘谨地问。
这两位一听很惊讶,看样子他们没想到我会回来得这么快。
“你是雷默?回来得很快嘛!我就是陈原。”斜躺在chuáng上的人马上坐起来说。然后他一指坐在沙发上的人说:“他叫者乔斌。”
“坐吧。雷默,先喝口水。”者乔斌起身给我倒了杯水说。
“谢谢。”我说完坐在了沙发上。
“雷默,找你来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组织搞清楚。你认识史英赫吗?”陈原严肃地问。“认识,史英赫是东州市财政局局长。”我从容地说。
“张国昌在国家行政学院学习期间,你一直在北京陪读,史英赫去北京看过张国昌,你和史英赫在北京gān了些什么?”者乔斌插嘴问。
我一下子明白了,张国昌曾经在国家行政学院学习了三个月。那段时间我住在东州市政府驻京办事处陪读,同时来往于东州和北京之间。那段时间,东州的大小官员来北京看望张国昌的很多,由于市建委主任俞可平和市财政局局长史英赫与张国昌号称“金三角”,关系密得很,所以史英赫来北京看望张国昌的次数最多。
有一次大礼拜,张国昌从东州回北京,走之前他对我说:“雷默,把李亮也带上吧,你们俩都挺累的,到北京散散心。”
我就给司机李亮也买了飞机票,我们三个人直飞北京。在北京期间,我陪李亮去了长城、故宫和颐和园。正巧史局长也来北京看望张国昌。
张市长在房间里对史英赫说:“英赫呀,我的秘书和司机这段时间很辛苦,你领他俩去燕莎或者赛特逛逛,每个人买件像样的衣裳。gān咱们这行的场面上的事多,衣冠不整可不行。”市长发话了,史英赫像接了圣旨不敢不办,便领我和李亮去了赛特购物中心。李亮挑了两件衬衫,我挑了一套西装。我知道李国藩和张国昌的西装每套都在万元以上,但是没有一件是自己买的,他们自己也买不起。
我从未穿过名牌服装,史英赫给我买的这套西装是世界名牌,给李亮买的是名牌衬衫。这套西装放在家里一直没舍得穿。看来陈原和者乔斌问的就是这件事。
“我和史英赫在北京没gān什么。”我镇定地回答。
“雷默,你不老实,你好好想一想在赛特gān了些什么?”陈原严厉地问。
“陈处长,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问我那套西装的事吧?”
“那套西装是什么牌子?”者乔斌冷冷地问。
“是都彭的。”
“你知道多少钱一套吗?”
“记不太准了,大概三四千元吧”。
“雷默,算你老实,史英赫的账还有七千元没堵上,你出四千五百元,李亮出二千五百元,这账就算平了。”陈原用做买卖的口气说。
“那套衣服没有那么贵,再说,那套西装我一直没舍得穿,我把西装拿来jiāo给组织不就完了吗,gān嘛让我出那么多钱?”我辩解道。
“雷默,看在这套西装是张国昌让买的,我们就不找你麻烦了,这套衣服是用公款买的,即使你没穿,也放旧了,你还是用钱堵上,省得给自己惹麻烦。”陈原的语气近乎威胁。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雷默,你别跟我们装蒜,我们知道你烂屁眼子事儿没少gān。”者乔斌不留情面地说。
我听了这些话,火气往上涌。心想,给张国昌当秘书是组织上安排的,是我的工作,我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把这些工作做好,现在怎么都成了烂屁眼子事儿了?但转念一想,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既然你们想要钱我给钱好了。我无心恋战,因为杨娜在三亚还等着我的消息呢。我从钱包里当场点了四千五百元钱,递给陈原。
“雷默,行啊,挺有钱啊!”者乔斌揶揄地说。
“我去三亚身上就带了这么多钱,这些钱是我媳妇一个月的工资。”我解释说。
“你爱人在哪儿工作?”陈原一边点钱一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