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站着不动,英杰把镜头对准小松鼠咔嚓一声,小松鼠“嗖”地窜进树林跳走了,我和英杰被它逗得哈哈大笑,我认识英杰以来还从未见过她这么开心过。
感情有股陶醉的力量,这种陶醉使我对英杰更加深了一层敬意。这种敬意让我的情感更真实更qiáng烈。
深秋了,满眼都是金huáng色,前面闪出几棵大枫树,举着被秋风染红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曳,发出轻轻的“哗哗”声。我和英杰来到枫树脚下,从地上捡起几片红叶。
“秋风里枫叶不过是枫树哭红的眼睛。”我伤感地说。
“不对,”英杰娇嗔地反驳道,“我记得一位作家说过,枫树并不追求松树的常青,枫树的红色不是秋风的威bī,而是它自己的愿望,在该落叶的时候慷慨而去,为新的绿叶让出位置。但在落叶之前,枫树会蕴足了全身的血液,升华到叶子上去,做一次总的、最后的爆发。染红了层林,染红了秋天,也染红了人的心灵!雷哥,一个人如果对美的本质一无所知,却想创造美,那怎么可能呢?”
我被英杰的话惊呆了,我对美的本质一无所知吗?是啊,也许在官场上的人呆久了,心灵就变得机械麻木,不是没有能力发现美,而是没有胆量发现美。你的心里只想一件事,那就是理解领导意图,领导的意图理解了,可是生活的意图却失去了,更不用说理解老百姓的意图。
也许英杰是说者无意,可是我这个听者的心灵却受到极大的震撼。过去我把仕途看得太重,甚至生活就等同于当官,以至于离开官场以后,我对生活的基本特征都一无所知,又怎能理解美呢?
英杰可能看出来刚才的话说重了,便打趣地说:“雷哥,给你讲个笑话吧。果农发现一个小男孩在偷苹果,便生气地说,小坏蛋,敢偷我的苹果,你等着,我去告诉你爸爸!小男孩一点也不害怕,他抬头向树上喊道,爸爸,有人要找你。”我一听哈哈大笑。
翻过天寿山就是龙尾湖。龙尾湖是坐落在林壑深处的一座狭长的湖,由于酷似龙尾而得名。湖很小,不能用烟波浩渺来形容,也不能用碧水茫茫来比喻,只能用粼粼小波,淡绿微漪来描述。严格来讲,它算不上湖,只能叫池塘。水也是由泉水和雨水而形成。但碧绿透明的湖水,像一只富有感情的眼睛,闪动着含蓄和深远的光波,狭长的湖两岸草木丛生,树木林立,有柳树、槐树、野山梨树、枫树、山楂树……树木倒映在水中,与水草相映,越发显得幽静,静得让人有些恐惧。
湖面上有十几条铁船是供游人游玩的,然而由于这里偏远,很少有人到这里划船,所以龙尾湖更像是一个野池塘。湖面被一个小伙子承包了,这十几条船就是他的。我和英杰走到船前,看见湖边大树上绑着一张吊chuáng,那小伙子正鼾声如雷。
“哎,兄弟,这船怎么租?”我大声问道。
一连喊了好几声他才如梦方醒,一骨碌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说:“租一次二十元。”
“二十元划多长时间?”
“随便。”
于是我和英杰上了一条船。说实在的,我已经很多年没划过船了,记得第一次划船是与杨娜谈恋爱时,结婚后就再也没有划过。不过,我的划船悟性很高。
起初英杰坐我的船还很害怕,过了一会儿,她发现我划船又快又稳,便兴奋地说:“看不出来,你还是划船高手。”
“你尽管放心,我不仅船划得好,还是游泳好手。我游泳还是在山东老家小清河里学会的。”我得意地说。
“小清河有多大?”
“我小时候小清河跑拖船、走汽艇,遗憾的是现在已经gān掉了。”
“谁能保证这龙尾湖有一天不会gān掉呢?”英杰伤感地说。
英杰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个不起眼的天然小湖在这大森林中越发珍贵了。我在东州住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个龙尾湖,今天在这片大森林里不期而遇算是一种邂逅,这种静静的、淡淡的、清新的感觉真好。
我的疲惫和沧桑感渐渐消失,小船滑过湖面,湖水被冲dàng起阵阵波光,阳光随着这些小波làng跳跃。小船dàng漾在湖边,清清的湖水把错综盘结的草根、苇jīng洗刷得嫩白,浓郁的清香沁人心脾,青蛙在大片的水葫芦叶上跳跃,紫色的小花密密丛丛。我揪下一朵小紫花递给英杰。她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幸福之光。
我慢慢地划着小船,突然英杰叫了起来:“雷哥,雷哥,你看。”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岸边,一棵插在湖水中的没有树皮的树gān,被阳光晒得gān白,一个巴掌大的绿色的小乌guī趴在树gān上,它长着绿色的三角形的头,一双小眼睛里透出黑亮的光,它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格子“外衣”,油光闪亮,像是将军身上的铠甲。这隆起的“外衣”上有十来个近似六角形的格子,像个棋盘。
“雷哥,这小乌guī太可爱了,你把它抓起来,带回去吧。”英杰激动地说。
我慢慢地让小船靠近小乌guī,厚厚的水草缠住了双桨,我试图用力划过去,桨把水搅得混沌一片,小乌guī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静静地趴在树gān上晒着太阳,不时用一双小眼睛看看我,好像在说,笨蛋,就你也想抓住我?
这时英杰不停地给小乌guī拍特写,我紧张地说:“英杰,你先别拍了,我先把它抓住。”
于是我身体前倾,一只手抓住水中的树gān,另一只手去抓小乌guī,小乌guī看见我的手慢慢伸向它,脖子像安了弹簧一样,长长地伸出来回头看我,当我的手刚刚触到它的硬壳时,它却一下子钻进了水中。
英杰看我笨手笨脚的样子,有些怪罪地说:“真遗憾,要是抓住了该多好啊!”
这时,有人喊:“大哥,看到什么了?”
我回头一看是那个租船的小伙子划着一条船过来了。
“是一只小乌guī。”我用手比画着说。
“这湖里小乌guī很多。”小伙子笑着说。
“是野生的吗?”我好奇地问。
“野生的也有,但大多数都是信佛的人放生的。”
我听了以后心里有些惭愧,这小乌guī刚刚有了自由,险些被我剥夺,最起码我打扰了它的宁静。连小乌guī都渴望一份宁静,何况人呢?
天寿山的确算不得山,龙尾湖也算不得湖,英杰也不比丑儿,算不得红颜知己,但是我却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至真、至善、至美、至纯。这种感觉有些曲高和寡的清苦,却又是那么轻松,轻松得就像手中刚刚掸落的烟灰。生命就像一个自然的流程,chūn花秋月,夏云冬雪,低谷和高cháo都是未知的,能把握的就是刚刚迈出的这一步。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下一步,因为谁也不知道人的一生要走多少步,让下一步更加jīng彩就是我的理想。
55、幽会
第二天早晨,迟小牧早早地就把车停在了我家楼下。我简单吃了早餐,对杨娜撒谎说:“娜,我去北京参加一个服装发布会,过两天回来。”杨娜信以为真,嘱咐我注意安全。我不耐烦地答应着离开了家。
奔驰轿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眼前闪过渠汊jiāo错的原野,金huáng的稻làng和挺拔在田野上的杨、柳、槐、桑把单调的华北平原装饰得无限丰富多彩。
一路上我都在问迟小牧去北京办什么事,他都闭口不谈,表情还有些凝重。我越发觉得蹊跷,我还从未见过迟小牧这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无奈他不说,我也不好再问。大约下午两三点钟,我们开车进了北京城。
每次到北京迟小牧必住长城饭店,因为这儿离天上人间夜总会近。在那儿,有个服务小姐是迟小牧的相好,而且到过一次东州,在饭桌上我见过。
迟小牧在长城饭店开了两个标准间,我们俩一人一间,然后他对我郑重地说:“雷默,从现在开始,咱们俩各忙各的事,走的时候再碰头。晚饭我们不在一起吃,我有事,我先出去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觉得迟小牧有什么大事瞒着我,怕他做什么蠢事,心想朋友一场,这小子不该瞒我,还是跟着他看看他到底去哪儿。我便尾随着迟小牧下了楼。迟小牧没开自己的奔驰车,而是上了一辆出租车,我也连忙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在后面。
北京的jiāo通拥挤,车速很慢,走走停停。迟小牧打的出租车终于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
迟小牧下了车与门前一位等候他的人热情握手,然后两个人一起走进了中纪委大楼。我坐在出租车上心里怦怦乱跳,心想,这小子上中纪委去gān什么呢?莫非要举报谁?晚上见了他一定要好好问一问。
“回长城饭店。”我对出租车司机说。
我在路上给袁子惠打了电话。袁子惠听到我到北京又惊又喜。我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她慡快地答应了。
挂断手机,我的内心既矛盾又兴奋,我知道我和袁子惠互相吸引的绝对不是感情,起码我不是,这个远离家和丈夫的女人对我渴望已久的是爱情吗?如果不是,那就只能解释为性。尽管有人把感情分为性爱和情爱,但是,单纯的性吸引只能是一种欲望。
我不时为自己内心的狂野找着合理的解释,我知道凡是偷性的人都有一颗支离破碎的心灵,痛到极点就是麻木,越麻木就越想寻求刺激,以便解脱麻木,然而其结果是比麻木还麻木,比痛苦还痛苦,比欲望还欲望。
我回到长城饭店先洗了澡,照着镜子把自己打扮一番,然后沏了一杯绿茶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品着。这时窗外已经黑了,我站在窗前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和来往穿梭的人群,想着广州市那条幽长的小巷和那个làng漫的夜晚,如果没有林大勇会发生什么?我无法确定,但此时我为眼前的滑落开始兴奋。
“叮咚”,有人按门铃,我知道子惠到了。
我轻轻走到门前从门镜中望出去,没错,披肩长发,穿着一条带着细碎皱jú和紫色花朵的长裙,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斜挎着一个坤包。我定定神,然后迅速打开门。
子惠见我半天没说话,然后猛然抱住我像久别的情人。我被她的热情吓住了,任她亲吻,半天才开始回应。防线就这样被突破了,连一点前奏都没有。
袁子惠很感动地说:“本来想陪你住一宿的,可是学校不允许夜不归宿,这一分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雷默,我们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