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些天让怀孕这件事闹的我几乎忘了丢日记的事,张晶晶失踪了,我觉得是件大事,得知后,我连忙给高严打电话,让他通告梁市长,其实我的日记丢了这件事不知道要比张晶晶失踪严重多少倍,这无异于贾宝玉丢了“通灵宝玉”,由于事关重大,我不敢向梁市长透一点点口风,只能暗中不停地寻找。杨妮儿那里是没指望了,一见面,她就bī着我离婚。其实让杨妮儿打胎也没什么难的,只要跟齐胖子说一声,这家伙有的是办法,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那么做,因为太伤感情了。想到贾宝玉丢了“通灵宝玉”后,又找刘铁嘴测字,又求妙玉扶乩,我何不也测一测字呢?这么一想,心头释然了不少。由于怕泄露天机,我在网上找了一个颇有人气的小诸葛测字算命网,原来这测字算命就是诸葛亮发明的,据网上的自称小诸葛的大师介绍,诸葛亮每遇难题,必暗自用一种独到的算命法。心要诚,手要净,焚香向天祷告,然后,在纸上写三个字。这三个字,即是天灵与人心灵jiāo流,也就是说,你的心事已得上天了解,而上天会对你作出指示。诸葛亮测字算命共三百八十爻,谶语句法,长短不一,寓意深远,对测字者的思路有很大的启发,特别是那些正陷于彷徨迷惘中的人,更有一种拨开云雾重见天日的豁然开朗的感觉。因此这是可以作为判断凶吉,决定进退,选择趋吉避凶的指南针。小诸葛将自己的测字法chuī得神乎其神,我正苦于不能云开日散,便请他指点迷津,他便让我写个字,想起贾宝玉丢玉后,林之孝家的找刘铁嘴测了个“赏”字,我也就往电脑里敲了个“赏”字,不一会儿小诸葛告诉我,“赏”字拆开是两个字,下面一个“见”字,上面一个“尚”字,意思是说我要想拨云见日,必须见一个和尚。我想来想去,只有龙泉寺的政言和尚,我最熟悉,政言和尚又是梁市长的师傅,莫非我见到政言师傅就能知道日记的去向?想到贾宝玉的玉和我的日记一样丢得不明不白的,后来宝玉的玉是一位和尚给送回来的,宝钗也说:“说起那和尚来的踪迹、去的影响,那玉并不是找来的。”这话让我顿开茅塞,想必我那见不得人的日记也不是找来的,那么怎么回到我的手中呢?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政言和尚一探究竟。刚好是周末,去龙泉寺之前,我和政言和尚通了电话,我是想在寺庙里住两天静静心,政言和尚一再表示欢迎,热情地说:“只是寺里条件简陋,怕你不习惯啊。”
我苦闷地说:“这些日子心里烦闷,只想让自己清苦两日,还望师傅指点迷津啊!”政言师傅说:“那就来吧,我还真有话对你说。”
就这样,我独自驱车去了龙泉寺。进入龙泉山的山门,要经过一座看似普通但名字却不同凡响的拱桥,此桥名为界凡桥。传说桥的南面是凡人世间,走进山门,便是神仙境界了。我驻足界凡桥上向四方望去,龙泉寺后有九峰环抱,寺前山峰如巨大屏风,俗话说:“前有照,后有靠,左右抱”,描述的就是龙泉寺所处的风水。龙泉寺依山取势,殿堂逐级向上参差错落层层排列,四周有高墙环绕,气度恢弘。我忽然悟出,这龙泉寺的风水气势不就是驻京办主任追求的最高境界吗?哪个驻京办主任不是处在“前有照,后有靠,左右抱”的氛围中?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做到左右逢源、诡谲圆滑,凡事都能办得滴水不漏。佛家讲,“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哪个驻京办都是一个小世界,都有自己的小气候,小流域。龙泉寺是依山取势,靠的是宝珠峰,驻京办是依京取势,靠的是紫禁城,想不到这驻京办与龙泉寺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正思忖,政言师父迎了过来,一见我便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则成,久违了!难得你能想起老僧啊!”
我也学着政言的样子双手合十说:“政言师父,我可是特意来叨扰的!”
一番寒暄后,我随政言去jīng舍。jīng舍前有一棵参天大树,气宇轩昂,不由得驻足仰视。政言见我被大树的气势所吸引,便笑着介绍说:“则成,这棵树叫帝王树,高达四五十米,要六七个人才能合抱,已有千岁高龄了。相传在清代,每有一代新皇帝继位登基,就从此树的根部长出一枝新gān来,以后逐渐与老gān合为一体。乾隆皇帝到龙泉寺上香时,御封此树为‘帝王树’。六十年代初期,已经成为普通百姓的清末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到龙泉寺来游玩时,曾手指着帝王树上东北侧一根细gān,也就是那根未与主gān相合的侧gān,感叹道:‘这根小树就是我,因为我不成材,所以她才长成了歪脖树。’”
政言似乎话里有话,“歪脖树”三个字让我听得心里不舒服,如果把京城比做“帝王树”的话,好像驻京办犹如那根与主gān相合的侧gān个个都是歪脖树。政言师父收的俗家弟子中藏龙卧虎,也不乏京城大员,或许老和尚听到什么不清净的声音了,借树讽人给我听?想到这儿,我便打定主意好好和老和尚唠一唠,说不定会大有所获。走进jīng舍落座,两位小沙弥袖手低眉,进来斟茶。我一边品茶一边笑着问:“政言师父近来又收了多少俗家弟子呀?”
我知道如今的和尚很喜欢收有钱有势的俗家弟子,特别是像政言这种有身份的和尚更是喜欢靠手握重权或腰缠万贯的俗家弟子供着。我之所以对他收俗家弟子感兴趣,是因为老和尚通过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俗家弟子知道很多鲜为人知的信息。政言慈善地笑道:“不多,收了两个有佛缘的女弟子。”
我好奇地问:“怎么看出来是有佛缘的呢?”老和尚呷了口茶笑道:“其中一位叫杨妮儿,妮者尼也,名字里就透着佛性。”
我一听“杨妮儿”三个字,心里顿时一紧,怕老和尚看出来,故作镇静地问:“另一个叫什么?”政言笑眯眯地说:“另一个叫张晶晶,是个很有佛缘的人。”
我听到“张晶晶”的名字,脑袋嗡的一声,想不到失踪了的张晶晶,竟然躲在北京城,还和杨妮儿一起跑到龙泉寺拜政言为师,做了俗家弟子,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恨不得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齐胖子,但是让我备感蹊跷的是,张晶晶怎么会和杨妮儿在一起?齐胖子一直提醒我,杨妮儿是我身边的“女特务”,我却一直怀疑张晶晶是齐胖子身边的“定时炸弹”,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成了好朋友的?好的竟然一起做佛门俗家弟子?这还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试探地问:“政言师父,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从未说过我有佛缘,这个张晶晶的佛缘是怎么看出来的?”
政言和善地说:“佛缘,是少一些qiáng求的欲望,佛经上说,未断我爱,不如洁净。爱恨恩仇,皆是情障。当你知道迷惑时,并不可怜,当你不知道迷惑时,才是最可怜的。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今日的执著,可能会造成明日的后悔。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永远也不可能给你烦恼,皆因你自己内心放不下qiáng求的欲望。放下非分的欲望,便是佛缘。我与张晶晶jiāo流后,感觉她是个内心很苦,看破一切,急于解脱的人,佛祖有言,地狱天宫皆为净土,无非解脱,则成,你虽然城府颇深,不过是善于掩饰心浮气躁而已,人的心思很不稳定,就很容易受到引诱,更会在光怪陆离的诱惑中迷失方向。你在电话里讲,近来心里烦闷,想让我指点迷津,我现在说的这番话,你仔细品味品味,要是有佛缘的话,就应该悟到些什么,等你悟出来了,咱们再好好谈。”
这时进来一个小沙弥,通知吃斋饭了,我还真有点饿了,便和政言去了斋堂。菜摆了满满一桌,无非是日常蔬菜而已,却是素菜荤做,什么红烧肉、糖醋鱼,香气扑鼻。我心想,连和尚们都吃着素的,心里还想着荤的,何况像我这样的俗人。由于我难得到龙泉寺吃一次素斋,几位有身份的和尚坐陪。席间,我通过政言得知,张晶晶拜师后,并未留在北京,而是去了香港,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觉得杨妮儿和张晶晶一起拜政言为师这件事,非同小可,本来这次来龙泉寺是想请政言为我扶乩,看看我的日记能不能找回来,如今得知杨妮儿和张晶晶成了师姐妹,联想到杨妮儿与那顶顶之间师姐师妹地称呼,心里一阵一阵惊愕,怕的是万一日记在杨妮儿手里,真要是被张晶晶发现了,或者张晶晶把齐胖子与梁市长之间、包括我在内gān的一些事告诉杨妮儿,杨妮儿不是齐胖子所说的“女特务”还则罢了,万一是习海涛设的美人计,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这么一想,想在龙泉寺住两天的想法顿时打消了。此时此刻,我必须找到齐胖子,商量一下对策。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饭吃到一半时,我的手机响了,恰恰是齐胖子打来的。他告诉我刚到北京,住在昆仑饭店了,晚上一起吃饭,有事和我商量。我估计这家伙是为张晶晶的事进京的,目的是找我商量办法。我不知道我通知高严后,梁市长会不会找他。不过,从齐胖子的口气,我能听出来,有些焦虑。尽管心里有事,但我还是装作心平气和地吃完素面,素面不仅做的jīng致,而且色味俱佳。放下筷子,又喝了杯茶,我才抱歉地说:“政言师父,本来想在龙泉寺清静两天,但是驻京办主任就是个身不由己的差事,这不,电话催我回去。怪不得大师说我没佛缘呢,看来驻京办主任就是个没有佛缘的岗位啊!”
政言听罢哈哈大笑道:“无缘不是绝缘,只是当下无缘。则成,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成佛成魔,不过一念之间。正因为驻京办主任是个没有佛缘的岗位,你才要好自为之啊!”
政言师父一直送我到界凡桥,走出山门,我回望了一眼宝珠峰,又看了一眼幽静雅致、碧瓦朱栏、流泉淙淙、修竹丛生的龙泉寺,心里还真有些艳羡和尚们的生活,和尚们收俗家弟子送的东西叫供养,官员收下属送的礼金叫受贿,这就是凡界的区别。像那政言老和尚怕是收了几千个俗家弟子,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年的供养费要是算在官员的头上,不知要死几个来回呢!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钻进奔驰车里,脑海里冒出几句明朝吴惟英的诗:“兰若藏山腹,门中当远峰。人闲堪僻静,僧老浑高踪。古柘栖驯鹿,寒潭隐蛰龙。更从何处去,前路野云封。”我之所以记住了这几句话,是因为政言师父写成墨宝送给了我,就挂在我的办公室里,平时熟视无睹,今天突然想起来,联想到目前自己的处境,还真有点“更从何处去,前路野云封”的无奈。回京城的路上,我偶然从后视镜中发现一辆三菱吉普尾随在后面,我心里一阵狐疑,莫非是杨妮儿的三个男同学……?我通过后视镜仔细观察,确实是一辆三菱吉普,而不是三辆,尽管我松了口气,但是那辆三菱吉普紧紧尾随着我,我加快车速,它也加快,我放慢车速,它也慢了下来,好像是有意跟踪我,我心想,倒要看看你想gān什么,我突然向马路边一打轮,停了下来,那辆三菱吉普也突然停在了马路边,我的心一紧,通过后视镜观察它的动静,不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钻进树棵子里小便,我一踩油门,奔驰车箭一般窜了出去,我一路加速,终于甩掉了那辆讨厌的三菱吉普。齐胖子平时进京,大多住在北京花园,这次竟神神秘秘地住进了昆仑饭店,显然是不想让驻京办的人看见。我开着车上了三环后,根本没回驻京办,而是从东三环下来,直接去了昆仑饭店。来到齐胖子住的豪华套房门前,刚要按门铃时,我听见齐胖子正在和谁通电话,就驻足听了一会儿,我听见齐胖子毕恭毕敬地说:“大哥,这个习海涛确实是个祸害,看来他是想做第二个杨厚德呀,那咱们就成全他。不过,从这件事来看,夏书记是盯上大圣集团了,大哥,盯上了我,实际上是冲你去的,咱们不得不防啊!好的,好的,大哥,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