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十一摇摇头。
“那时我才知道,是一把装订用的锥子。因为,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攥着那把锥子。”贾云溪放下手,眼睛哀伤的看着林十一,“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伤口竟像是硬被撕开的,破破糟糟的。”
林十一摸了一下那只眼睛,“你的眼睛是那把锥子扎的?”
“后面的,就好猜了。我们一帮人去按她,她疯了似的到处乱扎,后来手被打开,锥子就冲我飞了过来。我当时就觉得什么红红的一晃,可能是锥子把,我就那么一低头的功夫,锥子就扎到了这里。”贾云溪指了一下左眼的上眼角。
林十一的手在身边握了握,终于没有伸过去,“现在好了?我看你好像视力不太好啊!”
“这就是万幸了!主任说,再偏一毫米就扎到脑子上了。那东西赶巧了正贴着眼眶和视神经穿过去,正穿在大脑炎沟的缝里。没伤到脑子,仅仅是擦伤了视网膜。”贾云溪摸了摸眼角,“除了这个青记,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是我知道左眼的视力降到了0.4。”
“所以,你就改做了器械?”林十一知道,眼睛和手是外科医生的命。
“其实,就是没这档子事儿,我也要回去了。只是养病的时候遇到个老同学,就想闲着也是闲着,干着也好给以后铺条路。”贾云溪顿了一下,“回院里,也不能上手术了,还不是要改行儿。”
“这事好办,反正这也是工伤。”林十一想说,你可以来帮我,可他开不了口。
贾云溪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哥,你洗澡吗?我给你找衣服?”
林十一摇了摇头,这么丁点儿的床,难道还要开无遮大会吗?
“那你现在算什么,打工?借调?多长时间?”林十一想,既然是结束了交换,就可以回去了,为什么还呆着?
“嗯,算兼职吧。我的病假还有俩月,现在属于修养期,工资照发!”贾云溪冲他咧咧嘴。
“那你打算啥时候回去?修完病假?”
“嗯,应该是吧!”贾云溪眨了眨眼睛,“哥,你看电视吗?我从来都不看的,要看,你自己开。”
“不看。”林十一摇摇头,伸手到风衣口袋里摸烟,忽然想起来,这人是不抽烟的,就又收回了手,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贾云溪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回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盒软中华和一个打火机扔过去,“哥,抽这个!”
“嗯?”林十一有点儿吃惊,“啥时开始抽的?”
贾云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我的,是朋友落这儿的。”
“朋友?”林十一摸着那盒烟,这烟可不是一般的贵,应该要六七十块一盒吧,“不了,我抽不惯这个,软绵绵的,没劲儿!”
“嗯,这个烟味轻,”贾云溪点点头,“也不是特别呛人!”
林十一眯着眼睛看着他,看来这人已经习惯了软中华。这个软中华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人常来啊?”林十一指着那盒烟问了一句,虽然马上就后悔了。
贾云溪轻轻的“嗯”了一声。
林十一忽然烦躁了起来,快速的摸出自己的三五,找到打火机点上,使劲儿的抽了一口,把自己慢慢的笼罩在烟雾里。
过了好长时间,林十一以为老虎睡着了,却听他说了一句:“凤仙还好吧?”
“嗯?不错。听大嫂说跟了个姓顾的老师。小伟还特别喜欢他!”林十一也是才知道的,还没有跟冬子说。
“顾泽?”
“嗯,好像是这名。啊?”林十一惊讶的回头看他,“你认识?”
“谈不上认识,就是知道。”贾云溪侧躺着,林十一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是凤仙他们美术老师,当年可是她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学校?五中专?”林十一知道凤仙是五中专毕业的,后来到设计院画大图,“可我听说那个姓顾的是XX学院的。”
“嗯,那就是换地方了呗。”贾云溪平静的说着,“冬冬多高了,快有我高了吧?”
“嗯,到我这儿!”林十一指了指自己的鼻梁,“你真应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如果知道来,就给他照张相了!他才剪了个精短的头,你都想象不到有多漂亮。”
“呵呵。”贾云溪轻轻的笑着,林十一也看着他笑着。一时间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冬子是俩人共同珍爱的东西,这让林十一很舒服,甚至有点儿得意。
又安静了一会儿,
“我爸死了!”贾云溪忽然说了一句。
林十一愣了一下,“啥时候的事?”这人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去年。”
林十一想问,那你怎么没回去?后又想,可能回去了自己不知道吧。就是阿,自己是他什么人,没必要一踏上C市就通知自己吧。
“云海没告诉我,我知道的时候,人已经殓了!”贾云溪自顾自的说着,好像并没有想人回答。
林十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贾云溪有一姐俩弟弟。小弟弟少年夭折,大姐远嫁,二弟弟跟老父亲一直住在C市的老房子里。那是一套楼上楼下两套连着的房子。老二从前几年就一直霸着,自己单位分的房子租出去,一家三口挤在楼上,说是照顾老爷子。弄得贾云溪一个人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里。老爷子没了,就说明老二已经成功的拿到了房子,没准儿已经开始拆迁了!那也就是说,贾云溪在C市已经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