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那个姓林的女人吧!”陈丽低头说着。
林十一想,如果她知道自己是那个女人的叔叔会有什么反映。
“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离的婚,但我肯定,他不是主动提出的人。一定是有人提了,他就答应了。如果有人想用离婚来要挟他,就大错特错了。云溪是那种平淡的个性,他不会逼着你,追着你;可你要是反过来一推他,他就轻飘飘的走了,最后,闪到的反而是自己。”陈丽抬头对林十一苦笑了一下,“我想,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什么执著的东西。”
“他有执著的事。”林十一慢慢的说了一句,老虎唯一执著的就是冬子。
“林大哥,我觉得你很了解他,他那个兄弟有不如没有。反而你,他倒是经常提起。所以,我想您的话他大概会听。”
“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想让他留在这里帮我。”陈丽坐直了身体,正视林十一,“现在他就在帮我做,可是一直不肯正式把关系转过来。”
林十一抬了下手,“我说两点。一:这是他自己的事,要由他自己做决定;二:你是以什么立场为他做决定的?”
陈丽笑了笑,大方的说:“我爱人是五年前去世的。我现在的公司就是继承他的。我有个男孩,在奶奶家。我喜欢云溪,现在说来,应该是亲人的成分大于爱人的。至于,为什么要您帮忙?我说了,他这个人要有外力强迫他做决定,不然他就随波逐流。四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我不想看他这么飘下去了。”
“你怎么肯定他不想回去?”
“他没有理由回去。再说,如果他真的想回去,为什么要留在这儿帮我,他大可以在两个月之前走,那时眼睛已经没问题了。我觉得他是在犹豫,或是在给自己找理由,找留下的理由。如果我可以给他找到这个理由,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来了。”
“嗯,他是在犹豫。但也许是在找回去的理由呢?”林十一喝光了杯中茶,冲陈丽笑了一下,“他一直没走成,可能只是在平静自己。人往往越想什么就越怕什么,等他准备好了,就会回去了。”
“什么叫越想越怕?”陈丽皱着眉问。
“嗯,你听过‘近乡情怯’吗?”林十一终于明白了昨晚那话的意思,“离家越近就越害怕。我想他也是这样。归期迫近的时候,心里会越来越慌乱。这只不过是因为他太思念了。”
陈丽摇着手里的茶杯,满脸的迷惑。
“哥!”老虎忽然跑过来,一把摘下林十一的眼镜,冲着一个方向挥手:“姜儿,这边!”说着,一手把着林十一的肩膀把脑袋探下来,“哥,看那儿!”
林十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期然听到“咔喳”一声,林十一就这样莫名其妙毫无准备的被偷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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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俩人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被子大半盖在老虎身上,林十一只盖了个被角,侧着身靠在枕头上。老虎不时的往里拉他一把,林十一再悄悄的退回去。
“哥,你看过郁达夫的书吗?”老虎忽然问起来。
林十一正出神的听着隔壁说话的内容,忽然愣了一下,“嗯?郁达夫?”
“我们上学那会儿,偷着看。林语堂、郭沫若,倒是不太喜欢鲁迅。郁达夫有本散文集,皮儿都扯没了,一本儿书劈成好几瓣儿,你几页,他几页的串换着看。有的中间都连不上了。”
“嗯,我们看书也这样。手电筒也买不着电池,就点蜡。有人把被子和头发都烧着了。”林十一也回忆起了上学时的事儿。
这时,隔壁传来了嘻笑声,林十一敲了敲床头,“看,又好了!”
老虎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对林十一说:“郁达夫有篇散文忘了啥名儿了,就记得有一段写的是:他在一个江南小镇暂住。旅馆的条件十分恶劣,墙薄的能看到隔壁的灯光。”
“嗯,”林十一看着他点点头,“比你这儿条件还差啊!”
老虎咧了咧嘴,“他刚睡下,就听隔壁有人说话,一个女人操着吴越方言跟住客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林十一扬了扬眉毛,“卖东西的?”
这时,隔壁传来木板的撞击声,接着又是一串笑声。
老虎摇摇头,接着说:“不一会儿,郁达夫就听见女人的娇喘声夹杂着床板的撞击声,一声紧似一声的传过来。”
这时,隔壁的女人好像很痛苦的叫了一声,林十一表情一僵。接着就听那叫声开始甜腻、婉转、忽短忽长,渐成频率,背景还混着男人的喘息。
“郁达夫这才明白,原来那是卖春女跟嫖客在谈生意。”老虎面无表情的继续讲着。
林十一也明白了,老虎想说什么。只是这叫声过于真切,搅的人心烦意乱。林十一干脆一翻身坐了起来。
“郁达夫被搅的无法成眠,只好披着衣服走出去,对着月光思念妻儿。等转回来,碰上正在结帐的卖春女。他想这回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老虎继续讲着,同时伴随着隔壁的叫床声。
林十一哭笑不得的站起来看着他,“你是让我也出去转转?”
老虎夸张的翻了翻眼睛,“我是在教育你。一样的情况下,作家把他当作了写作的素材,仔细观察并描写了这种难堪的局面,反而衬托出浓浓的思乡之情。为什么,某些俗人就只能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几欲逃之而后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