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被洪舍稚仙这番言论激得炸了毛,“你这小没良心的,看来我是白疼你了。”
洪舍稚仙无辜的看向陌飞雨,后者忍着笑低声道:“咱们不跟小心眼一般见识,走走走!”
白术受了冷落,顿时脸就冷了,见几人厅中坐下,就走了,洪舍稚仙连忙跟上去,晚膳时候才出现。
白术竟然由着他带着几个下人捞了池子里的那几尾金色的锦鲤,做了西湖醋鱼。
他自己又吩咐做了一桌子药膳,洪舍稚仙看到就害怕,凡是有药味的东西,他一闻便知道,这时身边有人撑腰,便不肯吃。
“我辛苦为你做的,乖乖给我吃了。”
洪舍稚仙向来口味清淡,因此对口味重的东西更喜欢一些,便不理会白术,只吃盘子里的香辣虾,吃得竟然眉头也不皱一下。
陌飞雨忙叫他慢慢吃,“他小时候可是被折腾坏了,什么也不能吃,难得想吃,你就别总拦着他。”
白术虽想再说什么,但看仙儿似是真的馋了,不由也软了心肠,既不是日日都这样,也无妨。
谁知洪舍耘煊顿时冷下脸来,沉声道:“仙儿,过来这里。”
洪舍稚仙连忙放下筷子,小心翼翼瞅了他一眼,从椅子上下来,走到洪舍耘煊身边坐下。
“快吃。”洪舍耘煊将自己的碟子放到他面前。
洪舍稚仙虽然不乐意,但还是乖乖埋头吃起来,样子却好不可怜。
陌飞雨低咳一声,“煊儿,他不想吃就算了。”
洪舍耘煊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笑着道:“他不能吃辣,虽吃下去时没事,吃了之后就要哭天喊地,而且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能惯着他吃,否则病了痛了也是照顾的人心疼。”
陌飞雨顿时笑了,转头对白术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我哥既然敢把这孩子交给你照顾,倒也有些道理。”
一叹之下,陌飞雨神色之中,悲怆一闪而过,拿起酒杯,对着南陵响笑道:“后生可畏啊,来来来,南岭少侠救过仙儿,也是我天地盟的恩人,我先干为敬!”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南陵响恭敬不如从命,也只能喝了。
只是席间,南陵响还是那副样子,冷淡寡言,倒似有什么心事,不如游洞庭之时的样子来得亲和。
洪舍稚仙看他喝酒,样子潇洒,便也举杯到他近前,笑了笑。
南陵响一愣,就听洪舍稚仙道:“你喝。”
南陵响勾起嘴角轻轻一笑,又喝了一杯。
“好酒量!时候还早,慢慢喝,吃菜吃菜。”陌飞雨面露激赏之色,笑着道。
晚膳吃到月到中天,洪舍耘煊喝了不少,聊了不少江湖趣事。也将一路见闻说了一遍。
白术听着,起身道了一声失陪,转头拉着洪舍稚仙走了。
洪舍稚仙坐在白术身边,笑着道:“我好想你,你却总是不对我笑。”
白术不由莞尔,“我看着你就气,哪里笑得出来?”
“为什么气呢?我就很开心啊。”
“开心什么?”
洪舍稚仙顿住,思考了一会儿,才笑道:“我见到爹爹了,又见到白白和飞雨叔叔了,所以很高兴。”
白术顿时一惊,忙道:“你见过飞云?!何时见过?在什么地方?”
洪舍稚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有人追杀你?”白术脸色骤变,皱眉道,“都说你不该离宫,太危险了。”
洪舍稚仙却忽然一脸落寞道:“白白,你肯不肯听听我的真心话?”
白术见他这样的表情,莫名心疼起来,点了点头,“嗯。”
洪舍稚仙抿了抿唇,“我呆在皇兄身边的日子久了,就很害怕。我怕他一人苦苦支撑,我怕他强颜欢笑,我害怕他露出焦急的神色。我身子不好,从未上过早朝。恩师往日常常来看我,但是近两年,皇兄却变了,不让任何人来看我,包括恩师和槊槊。槊槊你认识吗?”
白术笑着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抱着两只小老虎的少年?”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槊槊是我在宫里唯一的朋友。因为宫里没人会跟他一样和我说话。宫女和太监都听皇兄的话,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飞雨叔叔送来的武功秘籍,我看过,都记在脑海,皇兄怕我练武受伤,不让我练,我就偷偷学。因为……倘若有一日,我知道更多的东西,也能与皇兄分忧。”
说到这里,洪舍稚仙顿了顿,面色忽的冷了下来,“朝中的事,我该知道的都知道,只是皇兄不知我平日都在做什么。”
白术生生打了个寒战,方才有一瞬,他甚至以为那个不择手段的洪舍奉天又出现在他面前。
洪舍稚仙回头对他笑了笑,“那些结党营私,借机挑起风雨,牵制皇兄的人,总有一日我要将他们统统抹去。”
白术低叹一声,笑道:“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我在皇位一日,皇兄身上背负的重担便要沉重一分。诏书我已经写了,我决心已定,不打算回宫了。”
白术顿时大惊,“此事事关重大!怎可如此轻率?!”
洪舍稚仙抿唇道:“白白有所不知,朝中尚有大批人拥立皇兄,不管是借机起事,还是真的,借此机会,也比日后起了事端要好。我不想皇兄为了我做什么傻事。出宫之后,我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不光是因为这群追杀于我的叛党,还有西南灾情。
“既然有人借着这个时机聚拢民心,便不能等到这些人成了气候,与朝中乱党里应外合。既然有人要反,就让我这皇帝自动下位,这样一来,又有什么人还有名目敢反?
“恩师已经无法如当年一样力挽狂澜了,我知道。而天下能人异士多在江湖,倘若有一日,天下乱了,洪舍一族的天下就完了。”
白术静静听他说完,神色稍定,渐渐也平静下来,“仙儿倒真是长大了。”他顿了顿,“只是,此事还应从长计议,煊儿必定也有自己的想法。况且……他对你疼爱有加,你舍得?”
洪舍稚仙顿时垂下头来,低声道:“倘若有一日,我有办法替他承担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便陪在他身边。但是在他身边,我永远无法做到。”
白术想起当年的奉天,眼眶一热,奉天当年或许是出于无奈被逼,但是今日的仙儿,分明是自己逼着自己成为第二个奉天。这比当时看到飞云所受的折磨还要叫人不忍猝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