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心怀不轨送艾朵走后,贝索尼才长叹了一口气,十指交错道,“亚拉,虽然你逃课的事情监察部不追究了但老师方面你得去解释一下,不然这依然会影响你的期末成绩。不过我会帮你去——”
“不必了。”我打断贝索尼的话,说道,“我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多谢你今天帮我说情,不然被监察部纠缠会很麻烦。”
贝索尼掩去了笑意,歪着头极为认真地打量我,半晌他问道,“你认为简简单单多谢两个字就能感谢我了吗?你不会觉得我这个学生会会长的面子这么好兑换吧。”
我知道自己马上要被宰割了于是乎警戒起来,唯恐贝索尼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他只是拍拍我的肩,躺靠在沙发上,道,“我今天很累了,你来帮我煮咖啡,这点小小的请求不算敲诈吧。”
09 吃醋了
贝索尼的工作确实很繁重,况且他今年才三年级而已,来自工作和学业的压力比我们多出了不只一点点,他昨晚忙了一宿熬了个天亮确也是很少人能知道的现状,表面的光鲜背后并不容易,当别人都在注意他人前的威严和气度时又有多少人在乎他为此花费了多少精力。
我跟在贝索尼身后往一楼走廊末尾走去,他的房间在僻静的角落并且没有室友,据他自己说这个叫做“待遇”。我暂时也不算健全人,煮咖啡这么一个简单的活动被我生出了不少事,贝索尼看样子确实累极了,他眼神有些呆滞地坐在客厅里瞅着我,手里虚握着电视遥控器。
“亚拉,你看上去很擅长。”
这绝对是在讽刺我。
我单手把咖啡给贝索尼端到面前,道,“你经常熬夜?”
“……你在关心我?”贝索尼呷了一口黑咖啡,惬意地笑道,“经常。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权力可以下放担责任却不行。如果出了纰漏我责怪谁都没有意义了,况且与其那个时候相互推诿埋怨不如凡事做好,你说呢?但很可惜,毕竟我这个凡人的一天也只有24个小时,一分不多。”
我扫了一眼桌子上扔满的文件,看来他今天还得继续忙下去。
“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代价。你的待遇不就是这么来的么。”我说道,“不劳而获的事情不多也不会长久。”
贝索尼若有所思点点头,却不再接话,开始认真喝咖啡,仿佛真是要借这个东西来解乏好接着工作似的。我心想,走也要等到他喝完咖啡再说,我不能那么不给他面子。
“好了,我们来谈谈别的事情。”
就在我准备走时,贝索尼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要谈判的模样,我愣了,直到他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答复——给我怎样的答复?”我才反应过来他所言何事。
我哭笑不得,心想他对我表白这件事情突兀可疑,而且太奇怪了。更重要的是我这人对女人都没有吸引力何谈同性?以我平庸低调的行事风格要别人注意简直太难,贝索尼总不能因为我的长相而产生兴趣吧。
我小心措辞,认真负责是我的优点,无论觉得这事情有多么荒谬我还是应当给贝索尼一个合适的说法。所以我用两分钟组织语言,然后告诉他,“很抱歉。”
至于理由,不言而明。
贝索尼也不生气,而是说道,“果然太唐突了。好吧,亚拉,听好,那一封信你可以当作没有,从现在开始我会追求你,你说得没错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不劳而获确实是很差劲的想法,你能原谅我吗?”
听完贝索尼移花接木引用了我的话后,我唯一的感觉是自己无话可说。
“我们重新认识一次。”贝索尼无视我无可奈何的表情,伸出手笑眯眯道,“尤塔克·贝索尼,三年级A班,欧里帕索国立学院学生会会长。你好,亚拉。”
我的左手半天也伸不出去,这情形仔细想想挺可笑,但正儿八经做出来却又如此郑重其事。我当时有种恍惚被迷惑了的错觉,要知道,人或多或少都有虚荣心,如果一个别人眼中极为优秀的人向你示好却丝毫不动容的人很少,所以我犹豫归犹豫,还是伸出了手,“鲁特亚·亚拉,你好。”
贝索尼握住我的手用力捏了捏,道,“很高兴认识你,请问我是否有那个荣幸请你吃明天的早餐呢,鲁特亚·亚拉?”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宿舍后才发现又有几个亚连给我来的未接电话。这次我记得把书带着去找他,其实家里的书房里什么藏书都有而且个个版本不只一本,《历国释典》是欧里帕索国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部法典,也是我们家族每个人的必读本。这个版本的释典是我在图书馆进行下架清理时买来的,五十多年前的版本,旧也旧了,而且还有一些缺页,但我清晰地记得家里没有这个版本,送给父亲也许是个不错的想法。鉴于我们关系不是太好,送书的目的不在于内容而在于一种姿态:我希望和家里改善关系。仅此而已。如果哪一天也能接到家里希望我回去的电话,哪怕一点隐晦的暗示,我也会高兴的忘乎所以。
亚连的室友不在,他给我开门的脸色相当差,而且还在对着电话那一端不断训斥什么。多半是家里的谁谁谁。他已经有一些能力处理家族关系和生意上的往来了,爷爷也曾在去年冬天的家族晚宴上明确给了他这个权力,亚连已经开始逐步熟悉治家手腕了。
我只得先安静地坐一会儿等他办完要紧事儿。过了十来分钟,他才挂了电话转向我,并且一开口,那斥责的口气因为惯性而没有完全消失,“为什么总是不接我电话。”
我明显愣住了,亚连马上察觉到自己语气太严厉,却没有马上解释,只堵气似的别过脸去。
我也不好说什么,把释典放在桌子上拐弯抹角提醒道,“这本书有些旧损,麻烦你了。”实则是告诉他,一定一定把书交给爸爸,能改善一点是一点,我能想到的作为也只有这些了。可亚连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他看都不看这书一眼,固执地又次问我为什么没有接电话,但语气软和了下来。
我于是告诉他刚才不在宿舍,说实话他能想到这个可能性吧。亚连一连发问,“你去哪儿了?”
在我说到贝索尼时,亚连猛地瞪着我,狠狠道,“我说过不要跟他来往。我并不是在开玩笑。”
恍然间,我仿佛从亚连脸上看到了两年前父亲的表情,那一天,他也是这样凶猛地瞪着我,恨不得对我动粗,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警告我,别再跟她来往,这不是玩笑而是命令!我不计后果反抗了他所换来的是持续到现在的冷战,没有任何生活来源,没有任何关心问候,连去年冬天的家族聚会也是爷爷特许我参加的,说不好听点,我几乎被家族除名了。不听从安排的人没有资格享受家族的尊荣。我用我的冲动所造成的隔阂无法消除,可我从来没有后悔,从来没有。我并不是一个愿意挑战家族权威的人,在它的庇护下我可以不劳而获我可以得到别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东西,可这样的屈服有时却要我付出比自尊更重要的代价,我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