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我们高三和大学毕业的时候,不也是前路未知,想有人依靠有人询问的么。程若海张张嘴,这句话在嘴边滚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邱渝的反应让他想起邱静颜曾说过的那番话,尽管他并不看好两人,可仍旧有种兔死狗烹的悲哀。这两姐妹,莫不会都这般绝情吧。
在邱渝和原暮说好一起吃午饭庆祝生日那天,纪原暮回了一次学校,搞定了实习公司。说来也巧,才下楼的原暮碰上了另一个学院的陆惠同学,陆惠问她,找到工作没。原暮答,没。陆惠就说她们公司在招文案,工作就在打浦桥,让她有兴趣就发简历,还给了她最后一张名片。结果,原暮的第一份工作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话说在庆生那天,许是久违了的温馨,纪原暮脑子一抽又问起邱渝哪一天能算是她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邱渝秀眉一蹙,当即表示,不需要什么纪念日。
“情人节、七夕什么的不过,纪念日总要纪念一下吧?”原暮真是多次跌倒多次爬起还每次都不长记性,为了这种节日的事情被邱渝不知说过多少次,居然又犯了。那时候还不时兴什么关键词过滤,关键词屏蔽,否则真该给原暮的脑子里装上这么个程序。
“不需要,没有意思,我也不喜欢这些,没什么好庆祝的。你别又没事找事了好不好?”
没什么好庆祝的……不知道其他人听了这话是何感觉,原暮的胸口又像堵了块大石头似的,她已渐渐分不清楚,为啥别人都要过这个节过那个节,唯独邱渝不喜欢。尽管她自己也不喜欢过什么节,有情人的日子每天都是情人节,但是她始终觉得,纪念日应该是要有的,可以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啊。邱渝的这种态度,究竟是特立独行还是毫不在乎呢?“好。”纪原暮撑出一个笑脸来,“是我错了,以后再不说了。”
下午,纪原暮去找论文老师,帮他干了些私活。为了论文能拿到好成绩,原暮同学一反常态的扮演乖学生的角色。收到了徐子期的短信,问她是否在学校,是否有空见上一见。
坐在学校的台阶上等徐子期时,原暮尽量使自己大脑放空,避免去想起邱渝,否则,往日不经意的只语片言涌上心头,她会忍不住心疼自己。
“呶。”徐子期递上一块奶油蛋糕,上面还有一颗小樱桃,“你生日就这几天了吧,请你吃蛋糕。”
徐子期的笑面如花让原暮的心一酸。痴痴呆呆的接过蛋糕,说:“谢谢。”
“不用谢,只是突然想起。”徐子期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下,“你只要让我看着你吃掉就好。”
“哦……”纪原暮唯唯诺诺地啃着好心的蛋糕,近日的阴霾终扫开一些,又说:“谢谢,你真好。”
“真是个小孩子。”徐子期摸摸原暮的头,说道:“最近很烦很忙么,怎么连白头发都有了?”
“早就有了,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原暮憨笑几声,嘴边都是白踏踏的奶油。
徐子期拿出纸巾帮她擦干净,哂笑到:“你啊,确是多情了点。”
纪原暮不以为意的笑笑,见徐子期撩一下卷发很是风情,说道:“我们都没有一段情,怎么能算是多情呢?”
“嗯,想跟我有一段情的话要赶紧了,晚了我可就跑了。”徐子期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似是而非地叹道。
“跑去哪里?”
“出国啊,之前我们住一起的时候我不是在读英文嘛,你说你,眼里除了……还看得见谁……”
“呃……对不起嘛。还顺利么?”
“有条不紊地进行中。纪原暮,如果我出国了,你会想起我吗?”
“哦,你的裸背,我一直都会记得。”原暮想起那性感的背就嗤嗤地笑。
“色狼……”徐子期笑骂着去捏她的脸,只有笑意没有嗔怪。
贰拾捌 心之决裂
陆慧介绍的广告公司里,大多是和纪原暮一样还没毕业的应届,年轻人又是差不多的背景,说说电玩游戏电视剧,极容易混熟。大老板姓李,中年男子,圆圆的脑袋大大的耳垂,看起来倒是很儒商的感觉。刚进公司就跟着从B大来的高高的莫名自信的有些搓的沈总忙活空气净化器的项目。
接触了一段时日,原暮就对邱渝感叹,B大果然已经不再是五四时期的B大,B大不负盛名。难怪她在F大的小白同学说,名牌学校里出来的就是一群名牌sb,虚伪、奉承、世俗,全然没有身为读书人的风骨。
邱渝则说,一方面教育产业化,另一方面衡量学校的指标就是成绩,整个社会的大趋势是这样老师也无法,这样从小到大一层层上来,学校也确实没起到什么育人的效果,学生自然也就越发贴近社会了。而对于邱渝来说,纪原暮身上的书生气倒是难能可贵,希望长存,也希望她可以更社会化一些。
劳动节的时候,纪原暮所在的广告公司要在商场里做一个展示活动,原暮也就只能去现场乖乖的站着。邱渝和午休的原暮吃了午餐,顺便安慰了因加班而受伤的心,这毕竟是原暮同学第一次在节日里加班。摸摸原暮嘟着嘴委屈的脸又在无人处偷偷抱了抱亲了亲,嘱咐她好好工作的同时能偷懒就偷懒,邱渝才去邱静颜的花店帮忙。
许是想到纪原暮那个别扭小孩的样子,邱渝摇摇头脸上却带着笑。那孩子时不时会冒出些让她觉得有些无奈又不想听的话,之前又是那么的不成器不思上进,但最近的表现很好,带她论文的老师直夸她很是乖巧沉稳,上起班来也认真许多,邱渝大感欣慰的同时也很为原暮感到高兴。尽管她一直对原暮说,认真读书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但是她看到她努力的样子,看到她有所成就有所进益,也同样会为之欣然。
邱静颜将妹妹的林林总总看在眼里,心里却明白邱渝的这一面,纪原暮是从来看不到的。连程若海都会觉得邱渝有时难免绝情还为她鸣个不平,原暮这乳臭未干全凭冲动的小屁孩子又怎么会全盘了解邱渝的心。
“最近你们碰面貌似不多,你家小孩新工作很忙么?”静颜语带试探。
邱渝想想说道:“她妈习惯她天天回家吃饭,她每次不回家,她妈都会问和谁、在哪里、为什么。也不能每次都说是我,她妈妈会怀疑不是?”
“倒是没想到她家教那么严,事事需要交代。”邱静颜是听说过杜家凤的,只是没有想到在邱渝嘴里那么开明的母亲,控制欲竟如此之强,果然凡事不能看表面。
“她妈妈也是关心她吧,她总是长不大的样子。”邱渝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她快毕业了吧?”
“嗯,对,七月份,论文答辩完就毕业了。”
“有什么打算?”
“谁?她?还是我?她毕业,我还是要继续在那里教书的啊。”
“她没有和你说过对于将来的筹划,打算?”
邱渝凝神细想,原暮问起过是考研还是工作,但是没有问起过所谓毕业后的打算,她自己的意思一直是过好一日算一日。这应该也不算是打算过吧。“没有,可能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吧。你知道的,她一直都不那么成熟。”
邱静颜笑笑,她妹妹说别人头头是道义正词严,自己又何尝想过,也不说破,只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在一起也蛮长时间了,有没有……”
这问题貌似有些无厘头,邱渝反应了好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脸像烧起来似的,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姐!”
邱渝害羞,邱静颜却笑得很是正经,说道:“姐姐也是关心你呀……”
“没有,没有。姐,你别再问下去了。”邱渝怕了这个姐姐了,不阻止她,估计等下又要追问为什么了,叫她怎么答?有过情不自禁亲吻到昏天黑地的时候,但没有情难自已到那种程度。她有她的矜持,原暮有原暮的懵懂,所以她才更觉得她,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这个答案并不在邱静颜的意料之外,以邱渝的性格,如果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了,怕是两人会更加亲密一些吧。那纪原暮又在等什么呢?等邱渝放下顾虑全盘接受么?邱静颜怕是不会想到,这样的经历与关系对于纪原暮来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原暮从没有和谁保持过相对那么长久的关系,她也是一路摸索一路滚爬,而且出于对邱渝的敬重和对自身的不确定,原暮也没想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前做些什么。
那一天,在邱静颜的威逼下说了许多关于两人的事情。直到天色渐晚,邱渝又开始挂念起那个小孩了。幸而花店离她们展示的地方很近,邱渝便又寻了过去。
到的时候工作已经快结束了,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原暮,最后有人说,她在休息室里。所谓休息室,也只是临时搭的小房间,兼做仓库用。打开门,白炽灯亮着,周围是乱糟糟的一片,纸板箱,废纸,包装盒到处都是,她家的小人儿正缩在一个小推车上,脸上带着疲倦,睡得正香,两道眉毛还皱得紧紧的。邱渝走上前去,一个亲吻落在她的眉心。
论文答辩那天,邱渝老师也是在场的,她不是三大评审之一,所以就坐在边上气定神闲看着她家很有些紧张的纪原暮。因原暮的论文是社科部老师所带,故而所著之问题是“农民工养老保障探究”,她一开口便是引经据典“……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邱渝轻轻地笑,她喜欢看她摇头晃脑说古书的样子,有一种顾盼神飞的神气。
由于这论题与在场老师的专业皆不符合,而纪原暮不作怪时看上去异常老实和乖顺,与先前一位同学大相径庭,因此仅班主任提了个有关保险的问题外,其余老师并没有多话或是提些留难的问题。论文老师也十分满意地点头,在她下场时告诉她很好,一定没有问题。可纪原暮的并没有就此松口气十分高兴地样子。
明知学位已如镜花水月,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有着难以言喻的承重,尤其是对于从大二开始认认真真读书,论文努力的纪原暮同学。这大概便是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如同之前的高考,也是应了那句亡羊补牢,为时晚矣。年轻的纪原暮可能也会觉得,认真是那么回事,不认真也是那么回事,结局一样,何苦当初还要认真一场。
和纪原暮一样,那几个难姐难弟们,也是没有能逃脱没有学位的噩梦,一起玩的几个同学之中,居然只有史惟易一人双证齐全是有学位的。这个打击对于纪原暮来说,和当初的高考落入G大有的一拼,如果说,一失足成千古恨,那么纪原暮算不算左脚失了足,右脚也失了足呢。
尤其使纪原暮烦闷的是,同家里那两位爷娘交待无疑使她的近况雪上加霜。仍旧是高考放榜的样子,她面上清清冷冷地看似带着轻松的表情、轻松的口吻以求淡化爷娘的焦虑与怒火。
纪建同满脸的不屑和嘲讽,鼻息里的哼哼之意将对原暮的不满表现的淋漓尽致。“你不是一直自以为了不起的嘛,现在怎么学位也没有了?平时一副自以为是听不进别人话的样子,现在好了,自食其果了吧。”而杜家凤则始终表现她身为人母的焦虑和担忧,“哎哟,那你现在怎么办?哎哟,怎么会这样?你以后怎么办?”
原暮的现在在一位否定她过去,一位否定她将来中越发不堪了。她甚至想过,如果就那么一觉睡过去,永远不再醒来也是一件极其清净和舒心的事情。如果可以,她是真想去找个棺材躺一躺的。一声声的叹息、斥责、冷笑,和时不时投来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几乎让她窒息。
这个时候,心爱之人的怀抱理应是她暂避风雨的天堂。然而,对饱受邱渝否定的原暮来说,那个怀抱似乎离她太过遥远。她甚至绝口不对邱渝提起家里人的反应和重压。反观邱渝对她的没有学位并没有多说什么,原暮反而更觉得失落,怕挨骂,更怕对方的无动于衷。邱渝的体谅在此时的纪原暮看来,无疑是一种不在意、不关心、听之任之的态度。
由此她又衍生开去,想起过去她是怎么步步紧逼,邱渝又是如何步步后撤。她一次次的深情表白,邱渝一次次的无情拒绝;那一句句的“没有特别感情,没有期待之意”,西子湖畔的那些个“放手,放过她”,还有一次次期盼后的失望交织重叠在她的脑海中回荡。最终原暮得出的结论居然是,她根本配不上邱渝,就像烂泥扶不上墙,而邱渝对她也只剩下习惯没有感情,也许还有一点点不想伤害她的缘由在,她已全然不记得,从本质上来说,若非自愿邱渝并不是那种不愿伤害别人而委曲求全和别人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