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定祯终于明白,人生在世若是学不会怎么活,便要学着怎么死。
「王爷……」深夜中,又在殿外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公良飞郇,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的忧虑和关切,走到了殿前轻敲
门道。
不料,还是没有回应。
公良飞郇终于屏了一口气,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薛承远与程宇扬也都随之跟了进来,包括庭院里端着慕容定祯晚膳的侍
从,也都走到了门口候命。
一袭黑衣身形消瘦的慕容定祯仍坐在桌旁,略为疲惫的抬眼看了看走进殿内的几个人。
公良飞郇顺势在慕容定祯面前跪了下来,「恕臣斗胆惊扰王爷,实在是无奈之举……」
「事情查的怎样?」慕容定祯倒也没有怪罪,只是冷道。
「毫无所获。」
慕容定祯惨白的面容上没有表情,沉默了半响,撩袍站了起来,或许身子太过虚弱,竟有些站不稳。
「王爷……」三个人见慕容定祯起身,不约而同的开口道。
薛承远站的离慕容定祯最近,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
慕容定祯调整了一下气息,意冷心灰的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自己没事,将手中紧握了两天两夜的字条放置在了桌上
,那是卓允嘉醒来后唯一留给他的讯息。
随后慕容定祯在一袭冷冷月华之下不再回头的抬步而去。
离开他是卓允嘉的选择,即使他再心痛又能如何?
人的心意与命运强求不得,或许自己和卓允嘉今生注定如此。
一月之后,乾徽内战正如慕容定祯所预料在沅西古潍边境打响。
手握重兵的嫡亲二子完全将景纬帝慕容瑞昊掌中的皇权架空,倾巢而出为争夺帝位而战。
慕容定祯因大军稳守古潍,无论在储备供给还是军力调度上都比远道而来的慕容无涧大军更加游刃有余,为得胜奠定了
坚实的基础。
在观望了持续两月有余的战事后,原本游移不定的乾徽内臣为求自保大多选择投向成亲王慕容定祯。
对于那些无意降服的兵将以及力挺太子慕容无涧的乾徽臣子们,慕容定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毫不留情的进行了铁血杀戮
。
征战半年后,景纬帝慕容瑞昊眼见二子胜负已定,为了避免乾徽朝中再起杀戮国土分崩,无奈之下选择了下诏退位。将
除乾徽以北选择中立的庄亲王慕容无嶂所控之外的领土及军力,全部平稳过渡到了慕容定祯手中,唯独只请求慕容定祯
能放他的长子慕容无涧一条活路。
面对父皇的恳求与乾徽当前朝内复杂的形势,慕容定祯最终决定做出退让。
这一年,慕容定祯称帝,改国号天云,年号昭远,建都郢庭。
同年,慕容瑞昊薨于玄仁,慕容定祯贬封前太子慕容无涧为安阳侯,与各种叛臣一同流放至南夷,勒令其永世不得回京
。
昭远二年,慕容定祯下令血腥镇压各地叛乱,收复沅西。
昭远三年,慕容定祯麾下铁骑踏平五洲,四海归一。
在郢庭金碧辉煌的肃穆朝堂之上,头顶朝冠身着墨色金丝蟠龙朝服,眉目锋利威仪甚重的慕容定祯在一片千呼万岁中,
终于迈步走向了那天下至尊的帝王宝座。
在这条通往皇权漫长而孤独的道路上,没有人可以不付出代价,他慕容定祯也不例外。
第五十九章
昭远六年 天云皇宫 宣德殿
夏日午后,在宣德殿散逸着幽幽檀香的侧厅内。
「皇上,这是沅西都督隋行谦昨日呈报来京的折子」身着青色官服的皇宫内侍总管曾钦格,俯首恭敬的将手中明黄色折
本递给了坐在桌案前凝神书写的慕容定祯。
慕容定祯搁下笔,将折子接过来,阅览了一番,点头道:「落郗江沿岸时有水患,筑堤开渠确实势在必行,这件事朕明
日早朝会与重臣商议。」
登基六年,天云国在慕容定祯的励精图治下政局逐渐安定百废俱兴,薄税赋轻徭役更是使得除原古潍版图之外的辖属地
区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皇上,奴才还有一事启奏。」
「说」慕容定祯又继续提笔蘸墨,淡淡的道。
「奴才近日听闻,宰相齐维勋与大夫尚凌裕将再一次联名奏请皇上纳娶嫔妃」曾钦格抬起机敏的眸子望着面前的慕容定
祯,试探的道。
「钦格啊,收了他们不少好处吧」慕容定祯仍在书写,漠然的沈声道。
「皇上,六年了,后宫里的几位娘娘却都还未能替皇上诞育子嗣,依奴才拙见这纳妃之事,皇上应当仔细考虑才是。」
慕容定祯猜的没有错,事实上今日的确是尚凌裕让曾钦格来试探慕容定祯的意思。
皇上登基六年却还膝下无子,内宫清冷,只有象征性的一后一妃两嫔,看的群臣实在着急上火,可偏偏皇上就是不急。
「朕无意再纳嫔妃」慕容定祯将批阅好的奏折放置在台案上,站起身来,抬步向殿外走去。
慕容定祯向来对女子毫无兴趣,当初纳娶嫔妃也只是为稳臣心,牵制一些重臣的权宜之计。
如今天下一统四海安定,慕容定祯也不想再自欺欺人的难为自己,更何况想想这些权臣只为仕途腾达,不断要将女儿推
向这高墙之内,根本不在乎未来是否孤灯长影时,就觉得有些可悲可叹。
曾钦格沮丧的摇头,皇上就是这样,日理万机全心扑在国事上,每日下朝都会在这宣德殿内批阅大量的折本,从未有过
一日延误,只是这后宫之事,怎么就是不上心呢?
「皇上,您要去哪……?」曾钦格忙战战兢兢的追了出去。
「千澄阁」前面传来了慕容定祯的声音,曾钦格眼神一闪,沉沉的叹了口气。
在卓允嘉走后,慕容定祯的心门也就从此关上了,而开国之初为夺天下不断的血腥杀戮,更让所谓的情爱在慕容定祯心
中变得遥远,不知踪迹。
最初的几年,慕容定祯还曾一度派人出去寻访卓允嘉的下落,在每个长夜漫漫的孤楚等待中,想到卓允嘉,想到那个曾
被自己扼杀的孩子,都会让慕容定祯心痛难当。
虽是帝王至尊,慕容定祯却常常一个人在午夜无人之时呜咽痛哭,他是这样的想念他们,想念自己曾经可能会有的幸福
。
几年之后,这种创痛让慕容定祯的内心逐渐变得麻木。
身为帝王,慕容定祯即不暴虐也不荒淫,着实是千古难遇的明君。只是这位郁郁寡欢的帝王至尊虽不纳妃,却开始有了
收纳男宠的嗜好。
他的心,是这样的寂寞。
坐落在皇宫北苑的千澄阁,便是慕容定祯临幸这些男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