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现实很让慕容定祯感到头疼,因为现今在仓促中起兵征伐任何一个国家都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原想若能获得实据
来证明古潍的确与这两案无关,也就能拖延父皇起兵的时日,但以现在的状况看来,这种可能越发的渺茫。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和恢复,慕容定祯的身体已无大碍,每日夜里也必会在客栈院落中习剑,以加速体能与武功的恢复
。
郢庭很美,尤其是在这春意阑珊的夜色之中,绿茵遍地暗香疏影,让人不觉感到心旷神怡。
而有些东西也正如同这春日中具有灵性的万物一般,一旦在内心萌发,就会以迅速猛烈的势态滋长,再也无关乎初始意
愿如何,好比慕容定祯对于卓允嘉的这份感觉。
这日夜里,慕容定祯从院内习剑完回到客房,程宇扬正巧前来询问明日一早启程回乾徽的具体安排,慕容定祯仔细交代
了相关事宜,也觉得有些累了,便打发他下去。
正准备入寝休息时,又有人来敲门,慕容定祯想大概是程宇扬折返了回来,于是将门打开,岂料却是另一副他熟悉的面
孔。
「在下是否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成亲王歇息?」,面前的卓允嘉温声道,手中还提着一个方盒。
慕容定祯的确没有想到会是卓允嘉,自从那日卓允嘉扶着自己回到客栈之后,也就再没有来过这房间,今夜是第一次。
「还早,请进」,慕容定祯回道,伸手示意请他进来。
卓允嘉于是走了进来,在客房的桌前坐下,将手中方盒轻轻放在了桌上,慕容定祯便也在卓允嘉面前坐了下来。
客房中灯火明亮,温度适宜,合着窗外吹进,夹杂着花香的暖暖夜风,的确给人一种舒缓和美的感觉。
卓允嘉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和慕容定祯的床榻,将目光落到了慕容定祯身上,问道:「近日成亲王贵体可好些了?」
慕容定祯缓声道:「无碍了,多谢卓大人费心。」
「是否准备明日一早启程返回玄仁?」
「的确有此安排」,慕容定祯点了点头,又道:「这些时日劳烦卓大人一路协助。」
「应该的」,卓允嘉笑笑,神态自若的望着慕容定祯,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并不急于说出口。
于是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只感到窗外吹进的洋洋春风在二人之间拂动。
「这是在下特意请段御医用一些古潍名药配置的,专门用于治疗喘咳,请成亲王务必收纳」,片刻之后卓允嘉打破了这
份宁静,伸手打开了桌上的漆木方盒。
红色的漆木方盒之中,整齐的摆放着六瓶药剂,和四个细长的药匣,上面还都挂有着字的标识,一看就是经过细心准备
的。
「多谢」,慕容定祯看着面前的药盒,没有推辞,微微颔首笑笑,又抬起眼帘望向了卓允嘉。
此刻他面前的卓允嘉英伟儒雅、容光焕发,身着一身墨绿色的缎袍,腰间束着镶嵌着翠玉与夜明珠的锦带,袖口绣着月
白色兰芷图纹,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浑然天成的迷人洒脱。
在二人的眼神之中仿佛流动着什么,却又没有人开口,慕容定祯向来善于揣摩他人的心思与人相谈,但两国之间前途未
卜,这一刻望着卓允嘉,却不知从何说起。
「明早还要赶路,成亲王早些歇息」,终于,卓允嘉收敛了意味深长的眼神,起身告辞。
「卓大人珍重」,这是慕容定祯目送卓允嘉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但等话出口后,未料想让他顿感微微的苦涩,毕竟今
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卓允嘉却显得甚为潇洒,合掌作揖,对他笑了笑,转身阔步消失在了灯火渐黑的楼道上。
第二天清晨,待到慕容定祯等一行人从客栈出来,却意外的见到卓允嘉骑在一匹红鬃烈马上,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似乎
已经在此等候了很久。
「卓大人这是?」,程宇扬有些惊讶道。
卓允嘉握了握马缰,任由坐骑在原地踏了几步,望着程宇扬身后,骑在马上的慕容定祯,笑道:「自然是来送成亲王一
程。」
慕容定祯不置可否,只是将目光摆开,俊逸的面庞上却忽然浮现出一抹程宇扬从未见过的淡淡笑意,甩开马鞭向北策马
飞驰而去。
卓允嘉望着慕容定祯晨光之下飞驰而去的身影,勾唇轻笑摇了摇头,之后握稳缰绳夹紧马腹,朝着那个方向追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月阡山毗邻京城郢庭,是古潍境内风景最为壮美秀丽的山峦,由东向西绵延数百里,层峦迭嶂如诗如画,春日清风舞动
,流云四溢于诸峰上郁郁葱葱的古木之间,一铺万顷轻柔飘渺,而这里也同样是从郢庭出发前往玄仁的必经之路。
卓家祖辈世代从商,家业殷实,早在月阡山中置有古宅,供于卓家上下夏日避暑之用。
这日,卓允嘉护送慕容定祯一行人赶路返回玄仁,抵达月阡山时已几近傍晚,鉴于慕容定祯刚刚康复,不堪奔波劳累,
于是决定在这里留宿一晚。
待到卓允嘉安排好卓府内的各项事务,终于有了空闲,便决定去看看慕容定祯。
不料去了房间,慕容定祯却不在,询问了下人,才知道慕容定祯放下行装后就出去了,似乎是去了宅后的瀑布。
傍晚时分,霞光映衬彩云从群峰之间穿隙而过,在重重叠叠的倏影中缤纷绚丽,不似凡尘。
卓允嘉沿着府宅后面的潺潺清泉,一路寻了过去,终于在深林尽处壁立千仞的飞瀑前,看到了那个修长挺拔、负手而立
的身影。
慕容定祯此刻的姿态,仿如那江畔旁临风而立白衣人的镜中倒影。
卓允嘉走了过去,却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特意带来的披风轻轻的给眼前人披上,不想就在这时,慕容定祯却抬起了手
,覆在了肩头这支为他披衣遮寒的手上。
这意味着什么,卓允嘉并不迟钝,但是否会如同他内心所期待的一样,他却没有把握。
不过,他想一试。
于是他轻轻将手下移,缓缓抱住了慕容定祯的腰,慕容定祯没有抗拒。
这一瞬,卓允嘉明白了什么叫做幸福,而幸福居然可以如此的生动,因为他接纳了他。
如果可以,这是一个卓允嘉宁愿将它延续至永远的瞬间,因为他在他的怀中,他感觉的到他的存在,他的呼吸,他的心
跳,他触摸的到他的体温,他的所有一切都不再遥不可及,他就如此安然的靠在自己怀里。
谁也没有说话,似乎都害怕侵扰了此刻的宁静,山涧之中除了鸣如琴弦的溪流声,就是两人韵律相同的心跳声。
也正是从这一瞬开始,卓允嘉确信在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替代慕容定祯在自己内心的分量,再没有人能让他如此爱若珍